我被接回永宁侯府那日，京城正下着五年未遇的暴雨。
马车颠簸着驶过青石板路，雨水猛烈敲打着车顶，仿佛上天也知晓我命不久矣，急着为我奏响最后一曲挽歌。
“大公子，我们到了。”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掀开车帘，雨水立刻扑打在我脸上。抬起头，永宁侯府的鎏金牌匾在雨中若隐若现，门前两座石狮子依然威风凛凛，与五年前我离开时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我是被铁链锁着拖出去的，如今却是被人请回来的。
“哟，这不是我们家大公子吗？怎么淋着雨呢，快进来！”
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管家撑着伞快步走来，脸上堆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我认得他，李管家，当年就是他作证，说亲眼看见我把镇北王的小公子推下井的。
“李管家，”我微微颔首，声音因久病而沙哑，“五年不见，您倒是发福了不少。”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热络起来：“大公子说笑了，快请进，大小姐等着呢。”
我迈步踏上侯府门前的台阶，腿脚一阵刺痛，不得不扶着门框喘息片刻。李管家在一旁等着，看似恭敬，眼神里却透着不耐烦。
这具身体，确实已经到极限了。
五年前，镇北王将我系在马后拖行数百米，浑身骨头断了不知多少根。流放路上缺医少药，到了苦寒之地又是日夜做苦工，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大夫说，我只有三天可活了。
三天，足够我做许多事了。
“大公子，您直接去大小姐的院子吧，她吩咐您一到就去见她。”李管家说。
我点点头，跟着他穿过熟悉的回廊。侯府内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丫鬟小厮们忙着悬挂红绸，准备明日的订婚宴。
我的庶弟林景明和我的前未婚妻赵家小姐赵婉清的订婚宴。
“府里真是热闹啊。”我淡淡地说。
“那是自然，二公子和赵小姐订婚，可是京城一大喜事呢。”李管家笑道，“赵小姐等了二公子这么多年，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好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五年前与我订婚的是赵婉清，口口声声说非我不嫁的也是赵婉清。我才流放三个月，她就和林景明出双入对，如今倒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阿姐林婉如的院门前。
“大公子自己进去吧，大小姐等着呢。”李管家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匆忙，仿佛多陪我一刻都是煎熬。
我推开院门，看见阿姐正站在廊下喂鸟。她转过身，五年光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更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阿辰，你回来了。”她放下鸟食，快步走来，眼中含着泪光，“让阿姐看看，你瘦了好多，在那边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我轻轻避开她伸来的手：“托家里的福，没死在外头。”
林婉如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关切的表情：“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当时那种情况，父亲也是不得已... ...”
“阿姐找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些吧？”我打断她，“明日景明订婚，你接我回来，应该不只是想让我参加婚礼这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