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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裹挟着香樟树特有的甜腻气息，从敞开的窗户涌入，拂过高二（3）班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粉笔灰在光柱中打着旋，如同微型星尘，缓缓沉降。
空气里混杂着书本的油墨味、少年们汗湿的T恤衫味，还有窗外刚刚修剪过的草坪散发出的、略带腥气的青草香。
沈屿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解析着三角函数，那些扭曲的符号和繁复的公式像催眠咒语，让他的眼皮不住地打架。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数学课本空白处滑动，指尖下的铅笔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勾勒出的不是抛物线，而是一根流畅的、微微上扬的唇线。
他猛地惊醒，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慌乱地用橡皮擦去那险些暴露心事的痕迹。
课本底下，压着他真正的灵魂栖息地——一本边缘已有些磨损的速写本。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最新一页，是用细腻线条描绘的侧影。阳光透过纸背，几乎能让人感受到画中那日午后的暖意。
那是上周三，作文讲评课后。
同学们都去了操场活动，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林知夏老师还趴在讲台上，专注地批改着剩下的随笔。
夕阳西斜，金色的光芒恰好穿过门框，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起来。
她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方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鼻尖沁出细微的汗珠，神情是罕见的、毫无防备的专注与疲惫。
几缕碎发挣脱了发夹的束缚，柔软地垂落在她白皙的脸颊旁，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被阳光染成近乎透明的浅金色。
沈屿借口忘拿水杯溜回教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心跳骤然失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几乎是本能地掏出了速写本和铅笔。
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轻不可闻，与他擂鼓般的心跳形成诡异的反差。
他捕捉那光线下柔和的轮廓，那微微蹙起的眉心的细纹（是看到不通顺的句子了吗？），那握着红笔的、纤细而有力的手指。
他画得很快，生怕这片刻的静谧稍纵即逝，又画得极其小心，每一笔都灌注了难以言喻的珍视。
画到了嘴唇时，他的铅笔尖犹豫了，悬在纸面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那双唇瓣自然地微张着，色泽是天然的粉润，像初绽的樱花瓣，又像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草莓水果硬糖，看起来那么甜，让人怀疑轻轻一碰，是不是就会融化在指尖。
他最终没有画上唇线，留了一片暧昧的空白，仿佛只要不画完，这个秘密就能永远封存，这幅画面就能永远停留在那个金色的、只有他和她的午后。
他是高二（3）班的沈屿，成绩表上的数字总在及格线的悬崖边缘惊险徘徊。
最大的爱好是篮球和打游戏，但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唯一的、近乎虔诚的“特长”，是躲在教室最后一排，用铅笔一遍遍描摹讲台上那个身影。
林知夏老师来到他们学校刚满两年，身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学生气，却又奇异地融合了某种沉静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