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腾着翅膀撞在门框上时，阿渊正躺在竹椅上嗑瓜子。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青灰色道袍下摆沾着些不知名的草汁，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桌上的瓜子壳已堆成座小丘。
听见我撞得发出闷响，他吐出半片瓜子壳，抬起眼皮:“小凤儿，小心点。”
阿渊给我取了个名儿，叫小凤。
他告诉我，我是一只火凤，可我瞅着自己褐红色又略带灰扑扑的羽毛，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不大像凤凰。
我想，这话许是阿渊逗我的。
这几日我正努力地学飞，要是学会飞翔，我就能飞去山外看看了。我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刚刚那一下，摔得我眼冒金星，我呼动褐红色的翅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憋足了劲儿，蹦到阿渊的膝边寻求安慰。
“谁叫你这么贪吃，再吃可就真飞不动了。”他说这话时嘴角噙着笑，温柔地顺了顺我背上的绒毛。
我的嘴很馋，经常缠着阿渊给我买五花肉吃。我最喜欢吃五花肉，阿渊也依着我，隔三差五地去集市上买几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小火煨得油亮亮的，让我大饱口福。
阿渊虽生得一副仙人样貌，却是个病秧子，经常辟谷。整天不是躺在竹塌上晒太阳，就是在屋子里睡觉，大家都叫他阿渊，却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处来，只当他是个避世的病秧子道长。
可我却觉得他不简单。
他偶尔对着天空出神，眼里会闪过一种睥睨天下的锐利，仿佛能把天地都装进眸子里，可转瞬间又变回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方才的锐利只是阳光晃花了眼。
又或是深夜抱着我看星星，指腹轻轻摸着我的羽毛，不经意间发出一声轻叹:“还是这样好啊……”
我喜欢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这是一种熟悉而舒服的味道，让人很安心。
我们住在落霞村，村民们淳朴善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天清晨，我老远就听见张屠户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伸伸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我扑闪着翅膀，飞出家门口瞧瞧情况。
张屠户家围了不少人，院子里那口老井旁，躺着个面色青紫的少年，正是张屠户的小儿子。
张屠户红着眼眶，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我家阿毛很乖的，我教过他，让他别靠近这口井。昨儿个还跟我讨糖葫芦吃，今早就……就成这样了！”
他拼命摇晃着、叫喊着，那少年依旧一动不动，眼皮闭得紧紧的，嘴唇黑得像浸了墨。
我朝井里瞅了瞅，这口井并不深，掉下去未必会淹死，再说张屠户家离井不过三步远，阿毛要是呼救，又怎会听不见？
就在这时，我感觉井中涌动起一股力量，要将我吸进去。
我死死挣扎，但井中的那股力量却越来越强烈，仿佛要将我吞噬，我奋力挣扎着，抖落了好几片鸟毛。
我预感不好，“糟了，早上出门看热闹，忘了跟阿渊说一声，估摸着，他这会儿睡得正香呢,哪里晓得我在这儿呢！”
我无力动弹，感觉身体迅速往井中坠落，任凭怎么扑扇翅膀也无济于事，心里一阵发慌。“我该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我突然好想哭。
就在我无力挣扎时，我感觉周身被一股温和的灵力包裹，接着我的身体慢慢往上升，很快就出了井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