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书…你…你在说什么?”他几乎语无伦次,“我们在一起,和实现你的价值并不冲突啊!我们可以一起奋斗,我的成功就是你的成功……”
“那不一样,正远。”林静书轻轻打断他,眼神里充满了悲悯和一种重活一世才有的透彻,“那是不一样的。我要的是我林静书自己的成功,是我自己的名字,也能被后人铭记,而不是永远活在你的阴影里,成为你传奇故事里一个模糊的背景。”
她说出了积压了一辈子的话。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席卷了她沉重的心灵,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尽管心因为伤害了他而刺痛,但灵魂深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自由——她终于选择了自己。
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汽笛再次长鸣,预示着启程在即。
陈正远依旧跪在那里,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他脸上的期待、热情、自信,全都碎裂开来,只剩下全然的不知所措和不敢置信。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满腔热血的回国邀请和一生相守的承诺,会换来这样一番决绝的、他几乎听不懂的“宣言”。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既熟悉又陌生的爱人,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却多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硬而决然的光芒。
“所以……”他的声音干涩无比,“你的答案是……不?”
林静书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年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毅然决然地转身,提着行李箱,向着登船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踏得沉稳而坚定。
海风吹起她的发梢和衣角,她的背影在巨大的邮轮和喧嚣的码头背景下,显得单薄却笔直,充满了一种悲壮的、迈向新生的孤独力量。
只留下陈正远,依旧茫然地跪在冰冷的甲板上,手中那枚象征着承诺与未来的戒指,在加州刺眼的阳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失落的光芒。
他满怀的期待和规划好的美好未来,在这一刻,碎裂无声。
邮轮最终还是在悠长的汽笛声中,驶离了旧金山的港口,承载着满船归国学子的热血与理想,也载着两颗骤然分离、各自疼痛的心,破开蔚蓝的海浪,向着东方故土驶去。
旅程漫长,林静书刻意避开了陈正远。她知道任何形式的再见或解释,都只会徒增纠缠与痛苦。她将自己关在舱室内,摊开稿纸,开始梳理脑海中的知识体系,将那些前世辅助陈正远时已然预见的关键技术难点、理论方向,一一记录下来。笔尖沙沙作响,每一次落笔,都像是在为崭新的未来打下地基,心中那股因抉择而带来的尖锐痛楚,渐渐被一种充盈的、充满挑战的期待所取代。
回国后,林静书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向新成立不久的国防研究院某所递交了申请。表格上,“婚姻状况”一栏,她利落地填了“未婚”。
报到第一天,接待她的老主任看着她的简历,又推了推老花镜打量她本人,眉头蹙成了疙瘩:“林静书同志?双学位?成绩很优秀嘛。不过……我们这里条件非常艰苦,经常要下厂矿、跑基地,风餐露宿,很多男同志都吃不消。你这个女同志,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或者去高校、研究所,更安稳些?”
林静书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却不容置疑:“主任,我回国不是为了安稳。哪里最需要我的专业知识,我就去哪里。我不怕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