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端着一杯温水,递到我嘴边。
“琳琳,吃药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我张开嘴,把药片吞下去。药很苦,水是甜的。因为是他喂的。
我靠在他怀里,摸着自己小腹上那道还没完全好的伤疤。他说:“别摸,会留疤的。女孩子身上有疤,不好看。”
我笑着说:“不好看你就不爱我了吗?”
“傻瓜。”他刮了刮我的鼻子,“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我信了。
我和陈岩在一起七年。从大学到毕业,所有人都说我们是金童玉女。他是法学院的高材生,英俊、上进,还没毕业就被国内顶尖的律所提前签下。而我,是化学系的疯子。导师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以后中国的化学界,必有我的一席之地。
但我为了他,放弃了去德国深造的机会。我不想异地恋。
陈岩说:“琳琳,委屈你了。等我将来出人头地,一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毕业后,他果然像他说的那样,事业一路高升,很快就成了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而我,进了一家普通的研究机构,每天做着朝九晚五的清闲工作。朋友们都说我可惜了,把一手王炸打得稀烂。
我不在乎。我觉得,能每天为陈岩洗手作羹汤,看他穿着我熨烫的白衬衫出门,就是最大的幸福。
三个月前,陈岩告诉我,他远在乡下的表妹得了尿毒症,急需换肾。但是血型特殊,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肾源。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哽咽。他说,他从小和这个表妹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妹还亲。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我问他:“是什么血型?”
他说了一个。我愣住了。
和我的,一模一样。
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但看着他那么痛苦的样子,我没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握着我的手,跪了下来。他说:“琳琳,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很自私。但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希望。求求你,救救她,也救救我。”
我脑子一片空白。捐一个肾,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我这个搞化学的,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我的后半生,都将与药罐子为伍,不能劳累,不能熬夜,像个玻璃人一样活着。
可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他那么优秀,那么骄傲,却为了他的家人,跪在我面前。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说:“你先起来。我……我考虑一下。”
那几天,陈岩对我无微不至。他给我讲他和表妹小时候的故事,讲她怎么为了供他上学,自己辍学去打工。他把那个女孩说成了一个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的圣人。
他说:“琳琳,我欠她的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
最后,我答应了。
我对自己说,苏琳,你就当是为了爱情,再疯一次。
他带我去医院做了配型。结果出来,完美匹配。医生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同情。他说:“苏小姐,你还年轻,真的想好了吗?”
陈岩在旁边紧紧握着我的手,抢着回答:“想好了。我们想好了。”
签捐献协议的那天,外面下着雨。陈岩帮我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一笔一画地,指着那个需要我签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