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最先回归的,是刺骨的阴冷。
冰水裹挟着麻袋,沉甸甸地压着我的四肢百骸,肺里最后一点空气被挤压殆尽,变成绝望的水泡,咕噜噜地涌向上方那片模糊的光亮。水声浑浊,掩盖不了岸边那两道我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
“……大哥,别怪我们心狠。”是二弟李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此刻却淬着毒,“你挡了大家的财路,挡了帮派的前程。”
三弟赵莽啐了一口,语气狠戾:“跟他废话什么!青龙帮只能有一个声音!大哥,你安心去吧,每年的今天,我和二哥会给你多烧点纸,谢你的让位之恩!”
重物落水的闷响,是我,被他们亲手推入这冰冷的深渊。
恨意如毒藤疯长,缠得魂魄都将碎裂。李敖的算计,赵莽的莽恶,过往几十年肝胆相照的酒,全成了穿肠蚀骨的砒霜。
只为那个帮主之位。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
再睁眼,是被呛醒的。
浓烈到刺鼻的香薰味道钻入鼻腔,身下是极致的柔软,触手所及是滑腻昂贵的丝绸。视野模糊了一瞬才聚焦,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吊灯折射着靡丽的光。
剧烈的头痛欲裂,无数纷乱的、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
“……萱小姐?您醒了?!”旁边响起一道惊喜交加的女声,带着哽咽,“谢天谢地!您都昏迷三天了!我这就去叫先生!”
萱小姐?先生?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一个穿着佣人服的中年女人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
我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纤细、白皙、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手腕上还套着一只限量版的镶钻手链。
这不是我的手。
我猛地坐起身,胸腔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娇柔,完全陌生。
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巨大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精致、却因虚弱和惊惧而显得苍白的脸。长发微卷,眼尾天然上挑,带着被娇惯出来的骄纵和不谙世事。
这是我?
不,这是叶瑾萱。
城西白虎帮帮主叶擎的独生女,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正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小祖宗。
而我,明明是城东青龙帮的帮主……曾经的大哥,萧厉。
死在了结拜兄弟手里,重生在了死对头女儿的身上。
荒谬和巨大的震惊海浪般拍打过来,我扶着冰冷的镜面,看着里面那个陌生的少女影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混合着哭腔的癫狂。
李敖,赵莽。
你们没想到吧。
我回来了。
以你们绝对想不到的方式。
……
半个月后,我基本适应了叶瑾萱的身份和生活。
极致的奢华,极致的纵容。叶擎,这个跺跺脚整个地下世界都要抖三抖的男人,在他女儿面前毫无原则。要星星不给月亮,闯了再大的祸,也只会摸摸头,说一句“萱萱开心就好”。
这无疑给了我最好的掩护。
我需要尽快摸清现状。青龙帮和白虎帮历来摩擦不断,自我“意外身亡”后,青龙帮群龙无首,李敖和赵莽为争帮主之位内斗得厉害,势力大不如前。白虎帮趁机吞并了不少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