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会客室里昂贵的空气净化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这安静却比王曼妮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任何咆哮都更让她心头发毛。她精心修饰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疼痛,试图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恐惧。

“贲…贲岱?”王曼妮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砂纸在摩擦。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高高在上的姿态,但那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背影,像要把他烧穿。

贲岱没有回头。他微微侧了侧脸,下颌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他抬起手中的纸杯,送到嘴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动作自然得像是站在自家阳台上看风景。

“路过。”两个字。像冰豆子掉在玉盘里。清晰,简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路过?”王曼妮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带着被愚弄的愤怒和更深的恐慌,“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刚才就站在外面!看着我!”她往前冲了一步,高跟鞋在大理石上打滑,让她狼狈地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精心打理的卷发掉下来几缕,粘在汗湿的额角。

贲岱终于缓缓转过身。

动作很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的脸完整地暴露在王曼妮的视线里。没有笑容,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得意或嘲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那双眼睛,黑沉沉的,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虚空,又或者,穿透了她。

这眼神让王曼妮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刚才那个讨债电话更冷。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看着你?”贲岱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王曼妮,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仅仅一步。那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这一步带来的压迫感,让王曼妮几乎窒息。她看见贲岱抬起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身旁巨大的落地窗玻璃。

“咚。咚。”声音很轻,却像是敲在王曼妮的心脏上。

“我看的,是它。”贲岱的指尖点了点冰冷的玻璃,目光终于聚焦在王曼妮那张因惊惶和愤怒而扭曲的、价值不菲的脸上。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扯了一下。那绝对不是一个笑容。那更像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弧度。

“还记得吗?”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像冰层下暗流涌动,“大概…一年零三个月前?也是这间会客室。外面天快黑了。你坐在这里,就在你现在的位置。”他指了指王曼妮脚下那块昂贵的大理石地面。

王曼妮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贲岱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割开她的记忆伪装。“你说,你要引进一台瑞士的仪器?叫什么黄金超声刀?说那是行业顶尖,能帮你彻底压倒城东那家诊所?”他的话像冰锥,一字一句钉进她的耳朵,“你还说,你资金链绷得太紧,就差临门一脚。你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越快越好。”

王曼妮的脸色由煞白转为一种死灰。她想开口否认,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灼痛得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贲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