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推门,只见村道尽头,一队人影缓缓走来。人人白衣,腰系麻绳,头戴纸帽,帽上写"祭"字。队伍正中,四个人抬一口薄皮棺材,棺盖未合,露出一双脚——脚背淤青,脚趾却蜷紧,显然还没死透。
老白眯起眼:"活葬队。村里老人……等不到天亮了。"
队伍停在棺材铺门前。
为首的是村长老李头,手里捧一只红漆托盘,盘上覆白布,布下隆起七枚钉状轮廓。他弯腰,把托盘平举过眉,声音沙哑:
"沈家匠人,时辰已到,请钉——"
白布掀开,托盘上,赫然摆着剩余六枚换魂钉,钉身俱弯,钉帽却各缺一角,像被谁咬过。
老李头身后,四个抬棺的后生突然回头,冲沈墨咧嘴一笑——
一模一样的脸,裂到耳根的嘴,没有眼,只有一张空空的口腔里,塞满刨花。
老白低声道:"它们先一步借尸还魂,把钉送了回来——也把'活葬'的人,换成了你。"
沈墨低头,掌心里那道黑线,已悄无声息地爬上小臂,像一条苏醒的蛇,正一寸一寸,朝心口游去。
8 阴魂上身
铜锣第三声落下,活葬队齐刷刷跪地。
白衣人把棺材横放在门槛前,动作整齐得像被线牵着。棺内那双脚猛地一抽,脚趾"咔"地绷直,脚背青筋暴起,竟反向折成对折——骨裂声清晰可闻,却没有血。
沈墨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人脚,是刨花木削拼成的"人脚",外头糊了一层薄薄的人皮,皮上还有没刮净的汗毛。
老李头高举托盘,再次出声,嗓音却变成重叠的两道——
一道苍老,一道尖细,像有女人伏在他喉咙里说话:
"请匠人——落钉!"
六个后生同时抬头,嘴角齐裂,鲜血顺着下巴滴在白衣上,绽开一朵朵小红花。他们的眼窝迅速发黑,仿佛有人拿筷子在里面搅了一圈,把眼浆搅成墨汁。
老白一把按住沈墨肩:"别看!是'阴魂上身',它们借活人眼,给你下'活葬咒'。"
话音未落,托盘上的六枚换魂钉突然自行立起,"叮叮叮"在漆盘上旋转,钉帽缺角处渗出黑水,水落在盘里,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细惨叫。
沈墨右臂一热,那道黑线已爬过肘弯,整条前臂忽然失去知觉,像被打了麻药。他低头,只见皮下隆起一道蠕动的阴影,正顺着血管,一寸一寸往肩膀游。
"拿刀!"老白低喝,"割手背,把阴魂逼出来!"
沈墨左手反握剔骨刀,照着手背就是一刀。刀口翻开,却不见血,只喷出一缕带着刨花香的黑烟,烟里裹着无数细小木屑,屑端竟长着倒钩,像某种虫子的口器。
黑烟刚冒头,托盘上立着的六枚钉子"嗖"地一声,同时朝沈墨面门射来——
老白抡起门槛旁的顶门杠,"砰砰"连挡四枚,剩下两枚却像会拐弯,空中划出半弧,一左一右钉向沈墨影子。
"影钉!"老白失声,"别让钉帽碰到影子!"
沈墨本能地往后一仰,两枚钉子贴着他胸口掠过,"笃笃"钉进青砖地,钉尾剧颤,发出极轻的笑声——像小女孩躲在门后偷笑,带着回荡。
钉子一入地,门槛前那口薄皮棺材"咔嚓"一声,棺盖自动滑开半寸,露出一条漆黑缝。缝里,一只青白小手探出来,五指指甲俱无,指节却戴着一圈圈铜线,像被缝过又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