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转身就跑,但门已经关死了,怎么也打不开。
尸体走到他身后,伸手,搭在他肩上。
手指冰冷,像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
它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你爹没做完的,你得做完。”
“做什么?”
“做我的棺材。”
5 棺谱
尸体不见了。
沈墨醒来时,天已大亮,他躺在棺材里,寿衣穿在自己身上,棺材盖子合了一半,像是谁刚准备钉钉子,又临时走了。
他爬出来,浑身是汗。
铺子里一切如常,只有地上,多了一本书。
一本线装册子,封面写着两个字:
棺谱
他翻开第一页,是一行血写的字:
“沈氏第三代,沈墨,阴年阴月阴日生,宜活葬,宜换棺。”
第二页,是一幅图。
图里,他躺在棺材里,棺材外站着“另一个他”,手里拿着锤子,正在钉钉子。
第三页,是父亲的笔迹:
“墨儿,别钉最后一根钉,留一口气,你就能回来。”
沈墨合上书,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正在笑。
不是他平时的笑。
是镜中人,在笑。
嘴角裂到耳根,像老白。
6 阴魂引路
七月半,鬼门开。
沈墨跟着老白出门时,月亮正悬在坟丘正上方,像一面磨亮的铜镜,照得碑面泛起水纹。风从澧水河吹来,带着潮湿的纸灰味——傍晚时分,村里人刚在路口烧完衣,火堆尚未全熄,暗红里透出一股黏腻的甜。
老白赤脚踩在乱坟间,脚腕上系着一根锈红的铁链,每走一步都发出极轻的"咔嗒"声。沈墨低头,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铁链,而是一截截细长的棺材钉,被钝刀削成了串珠,磨得发亮。
"防走丢。"老白解释,嗓音像钝锯割木,"阴魂认钉不认人,拴上,它们就晓得是自家买卖。"
沈墨想问"它们"究竟是谁,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坟堆深处忽然亮起一点绿火,漂漂浮浮,像有人提着灯在等他们。
"时辰到了,走吧。"
老白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表纸,对折两次,用指甲划破掌心,血珠顺着掌纹渗进纸褶。黄纸无风自鼓,"噗"地展开,竟是一张剪裁极细的纸人,五官空缺,只剩一张咧到耳根的嘴。
纸人贴地飞了两圈,落在沈墨鞋尖,像嗅味道似的蹭了蹭,随后扭头朝坟地更深处飘去。老白示意跟上,自己则倒退着走,一路用血在荒草上点画,似在布某种残缺的符。
沈墨数着脚步,约莫百步后,脚下土坡忽地一陷——
眼前豁然开朗:四座矮坟围成一圈,正中却是一块空地,裸露出乌黑的泥,像被人生生掏走了棺木。泥面上竖着七根半截木桩,桩头削平,各嵌一枚锈钉,钉帽一律朝内,正对着空地中心。
纸人停在第一根木桩上,"嗤"地自燃。幽蓝火苗舔上钉帽,竟发出极细极轻的哭声,像婴儿,又像猫。
"阴魂桩。"老白蹲下,用指甲弹了弹钉帽,"你爹亲手打的,用来锁'换魂钉'。钉在,人就还能喘气;钉拔,魂就归西。"
沈墨心口没来由一紧——父亲失踪那晚,工具箱里少的就是这七枚换魂钉。
老白从背后抽出一柄短柄铁铲,铲刃磨得雪亮,却用黑布缠住半截。他示意沈墨站到桩阵外,自己则跳下去,一铲一铲掘那乌泥。每掘一寸,泥里便渗出水,色如墨汁,带一股腐朽的柏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