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乡的列车
林深把脸贴在绿皮火车的车窗上，冰凉的玻璃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窗外的风景正从钢筋水泥的城市向低矮的砖房过渡，最后变成连绵的农田，熟悉的乡音顺着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带着泥土和麦秸秆的味道。
他已经有五年没回青川镇了。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妹妹林溪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上：“哥，爸的情况不太好，你要是能回来就尽快吧。”消息是三天前发的，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那是镇上信号不好的证明。
林深揉了揉眉心，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五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是青川镇唯一的钟表匠，守着镇中心那座百年钟楼，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林深要去大城市学设计，父亲骂他“忘了本”，摔碎了他最喜欢的一块机械表，碎片溅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浅疤。
“青川镇到了！”列车员的吆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林深拎起行李箱，跟着人流走下车。站台上没几个人，风里夹着秋雨的凉意，远处传来钟楼的钟声，“当——当——”一共七下，厚重又沉闷，像敲在人心上。
他刚走出站台，就看见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朝他挥手。是林溪，比五年前长开了，扎着高马尾，眼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亮，只是眼下的乌青藏不住疲惫。
“哥！”林溪跑过来，接过他的行李箱，“你可算回来了，爸这几天总念叨你。”
“他现在怎么样？”林深问，声音有些发紧。
“还在医院躺着，医生说是脑溢血，右边身子动不了，话也说不清楚。”林溪的声音低了下去，“前天还清醒了一会儿，拉着我的手一直说‘钟楼’‘钥匙’，我也没听懂。”
林深的心沉了沉。钟楼是父亲的命根子，他从小就在钟楼里长大，看着父亲拆修钟表，听着齿轮转动的声音入睡。那座钟楼建于民国时期，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已经有些斑驳，里面的机械结构全靠父亲手工维护，镇上的人都说，没有林师傅，钟楼就走不动了。
两人打车去医院，病房里很安静，父亲林建军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右手搭在被子上，手指偶尔会轻微抽搐。看见林深，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巴动了动，发出“嗬嗬”的声音，左手吃力地指向门口。
“爸，你想说什么？”林深凑过去，握住父亲的左手。父亲的手很凉，指节上全是老茧，那是常年修理钟表留下的痕迹。
林建军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钟……楼……锁……”说完，他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护士很快赶来，检查后说只是短暂昏迷，让他们别太担心。林深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父亲昏迷的样子，心里像压了块石头。父亲为什么突然提到钟楼的锁？难道钟楼出了什么事？
“哥，你还记得钟楼地下室的那把锁吗？”林溪突然开口，“去年爸把地下室锁了，说里面放了重要的东西，还把钥匙藏起来了，我问他是什么，他也不说。”
林深愣了一下。他当然记得那把锁，那是一把黄铜锁，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小时候他总想去地下室探险，父亲却从来不让，说里面有“会咬人的齿轮”。现在想来，父亲可能是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