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嘲弄,像是无奈于我的愚蠢和健忘,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伸出手——
不是接过我递去的蛋糕刀。
而是整个手掌扣住了蛋糕的底座,毫不留恋地、随手一掀!
精致的芒果慕斯蛋糕,我耗费了两个月心血的蛋糕,像个巨大的垃圾一样,被他精准地扔进了旁边装饰用的镀金垃圾桶里。
“啪嗒”一声闷响。
奶油溅开,沾污了锃亮的桶壁。蓝莓滚落在地,被不知谁的鞋底踩碎。
浓郁的芒果甜香瞬间变得刺鼻。
整个客厅的音乐声、谈笑声,戛然而止。
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垃圾桶,又看看我,最后看向江临。
江临拿起佣人及时递上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沾了奶油的手指,连指缝都擦得一丝不苟。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只是丢弃了什么碍眼的垃圾。
他抬眼看我,眉头微蹙,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责备,声音在寂静里清晰得残忍:
“晚晚对芒果严重过敏,你忘了?”
“……”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冷的麻木。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抽气声或窃语。
我站在那里,看着垃圾桶里那一摊狼狈的、不成形的黄色奶油和蛋糕胚,看着他曾说过“喜欢”的形状彻底毁坏。
啊,是了。
林晚晚。
他放在心尖上、爱而不得、让我这个替身的存在显得无比可笑的白月光。
她对芒果过敏。
所以,我这三年里为他做过的每一次芒果点心,他偶尔流露出的、我曾误以为是欣赏的沉默,原来都不是喜欢。
是忍耐?是嫌弃?还是根本懒得提醒?
或许他每一次吃下,心里想的都是:看,这个赝品,连模仿都模仿得如此劣质,如此不得精髓。
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去年他生日,我同样做了一个芒果蛋糕,比今天这个小一些。他当时吃了一小块,然后一整晚都没再碰任何甜点。我忐忑地问他是不是不好吃,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他说:“还行。”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他对我这个“妻子”身份,最大限度的容忍和施舍。
满座的宾客此刻都屏息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我看到了赵公子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看到了几位千金小姐交换着“果然如此”的眼神,看到了少数几个人的尴尬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
但更多的是看戏的兴奋。
看啊,江总又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这个所谓的江太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正主的一点喜好禁忌,就足以让她所有的努力变得滑稽又可怜。
我站在那里,感觉不到难堪,也感觉不到愤怒。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呼呼地漏着冷风。
原来心死到极致,是这样的感觉。不是撕心裂肺的疼,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虚无。
我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指尖那一点早已擦拭过、却仿佛依旧残留的奶油渍。从旁边餐桌上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垂着眼,一点一点,非常非常仔细地,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
动作很慢,却异常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