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告夜
我蹲在灶台前洗碗。洗洁精溅到袖口,油星子往脸上蹦。外头“啪”一声脆响,像谁把天戳破。红纸头文件,四开,被钉子锤进砖缝。“拆迁公告”四个大字,红得晃眼。我甩甩手,冲出去。柳大凤已经挤在最前面,手指顺着表格往下划。“每平补两万八?”她声音劈叉,尾音飙到破音。我踮脚拍照,咔嚓。照片发到自己微信,再点云盘备份。柳志强蹦着喊:“妈!咱家四百平,到手九百万!”
我冷哼:房本写我名,你们高兴得太早。
夜里九点,婆婆端来一杯热牛奶。搪瓷杯沿缺了口,像豁牙。“枣,喝完早点睡,明天量房。”我闻见味不对,甜味里透着苦。趁她转身,我把奶吐回杯子,用毛巾吸干。她盯着我空杯笑,皱纹里藏刀。我假装犯困,回屋反锁门,抠喉咙,吐得胃里只剩酸水。
十二点,后门吱呀。赵铁头的瘸腿先跨进来,手里攥着绳子。月光照在他脸上,像抹了一层猪油。我躺床上闭眼,手机藏在枕下,录音键早亮红点。他俯身,酒味喷我脸。“小寡妇,配合点,让哥爽完给你买包。”我屈膝,猛踹他裆。“操——”他弯腰,绳子掉地。我赤脚冲出门,毯子裹身,一路狂奔到广场。路灯底下,我点开录音,声音调到最大。“弄走那女人,补偿全归你们娘俩——”是婆婆的嗓音,脆亮,像锣。人群炸锅。柳大凤扑过来抢手机,我抬手,她扑空跪地。“枣!坏了自家风水啊!”我盯着她笑,牙齿打颤。“风水?我让你们连坟都没有。”赵铁头瘸着追来,脸色青得发黑。我举起手机,对着他晃。“再上前一步,我送你回监狱。”他停住,拳头咯吱响。我深吸一口气,嗓子撕裂却无比清晰。
“听着,老宅是清代祠堂,受国家保护。”“想拆?先过我文保这一关。”夜风掀动公告,哗啦作响。我目标钉死:钱,命,尊严,全拿。有人举手电筒照我,光柱里尘埃乱飞。我站直,毯子滑落,满身是伤却亮得发光。
今晚,游戏开局。我低头给市文保所发微信:“清代民间祠堂,急勘,明早到。”发送成功,我抬头冲人群笑。“各位父老,明儿看戏,别眨眼。”
第二章 冻结
天刚鱼肚白,我裹着毯子回屋。门板歪一边,锁头被撬成豁口。赵铁头坐在堂屋,跷腿抽烟,烟灰落在我嫁妆的八仙桌。我当他空气,蹲地捡碎玻璃。他吐烟圈:“跑?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庙。”我抬眼:“瘸子,庙要封,你跑得比老娘快?”他愣半秒,烟头摁灭在桌腿,起身逼近。我抄起碎瓷片,冲他晃:“再进一步,我划你颈动脉,信不?”他咬牙,瘸腿转出门,撂话:“晚上再来收利息。”
我锁门,换衣服,背包里塞遗嘱、房本、录音笔。村口小巴六点整,我跳上去,给司机递十块:“市里,最快。”车窗掠过稻田,露水像碎银。我闭眼盘算:文保所八点上班,冻结越早越好。七点五十,我站在大厅,排队取号。工作人员打哈欠,我递材料:“清代祠堂,砖雕、梁架、雀替完整,急勘。”老花镜后面眼睛一亮:“有照片?”我亮手机,高清九宫格。他敲键盘,开受理单:“三个工作日现场。”我微笑:“能加急?拆迁队今天量房。”他犹豫,我补充:“我出勘验车费,油费自包。”红章啪一声,受理变“特急”。我长吐一口气,第一步,稳。转身直奔银行,找信贷科老同学。她刚开门,我递冻结申请书:“文保立案,先锁补偿款。”她扫文号,立刻系统操作。鼠标咔哒,两千万数字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