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丽田园

第一章秋风,古镜,陌生人

京城的秋,来得烈。

风刮过长安街的梧桐,叶子像断了柄的刀,簌簌砸在医美机构的玻璃门上。瑞丽医美的卷闸门拉到一半,露出里面蒙尘的前台,“七天逆龄”的灯箱早就不亮了,电线耷拉着,像条死蛇;华韩医疗的招牌被拆了一半,剩下的“华韩”二字歪歪斜斜,玻璃上贴着“清仓转让”的红纸,被风吹得边角卷起;朗姿股份的电子屏绿得刺眼,数字跳得比秋风还急,股东们抛股的消息像瘟疫,三天就传遍了整个医美江湖。

资本退了。

以前围着机构转的投资人,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以前抢着合作的药品商,现在上门要债;以前捧着钱来办卡的客户,现在见了“医美”两个字就躲,像躲瘟疫。

监管的刀,也快了。

药品溯源要查,病历存档要查,连客户的术后随访都要查。那些靠一支针、一句谎话就能赚钱的日子,早过去了。

只有“美丽田园”还开着。

藏在胡同深处,旁边是卖老北京酸奶的摊子,玻璃罐里的酸奶颤巍巍的,飘着股奶香;对面是修自行车的老张,手里的扳手敲得“叮当”响,跟胡同里的鸽哨混在一起。

“美丽田园”的门是旧的,榆木的,上面刻着对联,墨色淡了,却还看得清:“皮相易改,心性难移;美由内生,非靠针移。”没有招牌,没有灯箱,只有门帘上绣着的一片小叶子,风一吹,晃啊晃。

里面坐着个人,叫秦叔。

没人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姓秦——有人说“秦”是“秋”的谐音,他总在秋天做大事;有人说“秦”是“清”的谐音,他看事看得清。他手里总捏着面镜,铜的,边缘磨得发亮,镜柄上刻着细云纹,摸上去温温的,像有体温。

江湖人叫他“镜心客”。

不是因为他会照镜,是因为他照得透人心。

秋分那天,来了个女人。

穿紫衣,真丝的,裙摆拖在青石板上,像晚霞烧尽前的最后一抹色。鞋跟是细的,敲在石板上“噔噔”响,每一步都透着“贵气”——不是暴发户的贵,是浸在骨子里的,像老宅子的檀木家具,越看越有味道。

她叫紫霞。

京城第一美人,电视剧里的女二号,综艺里的“冻龄女神”。镜头前的她,永远笑着,眼尾的亮片像碎钻,唇色是最火的“豆沙红”,说自己的保养秘诀是“多喝水、早睡觉”。

可她笑不出来。

推开门的时候,她的手顿了一下,门帘上的叶子蹭过她的袖口,留下点绿痕。秦叔没起身,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老榆木的,椅背上有个小裂纹,是去年冬天冻的。

“坐。”秦叔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不亮,却有劲儿。

紫霞坐下,把包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包上的金属链条“叮”地响了一声。她没说话,只看着墙上的画——是幅水墨山水,画的是江南的桥,桥下有船,船上有个人,看不清脸。

秦叔没问,只拿起紫砂壶,倒了杯茶。茶是老白茶,十年陈,叶子在水里舒展,汤色像琥珀,飘着点热气,香气很淡,却能绕着鼻尖转。

“老白茶,暖脾胃。”秦叔把茶推过去,茶盏是粗陶的,上面有个小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