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流水线的灰烬与新生

车间里的噪音像无数根钢针,扎得林晚秋耳膜生疼。

她的手指在传送带上机械地翻飞,将电子元件塞进塑料卡槽。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涩得她用力眨了眨,视线里的零件突然开始重影。胸腔里像是塞着团浸了水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灰色工装上,洇出细小的红点。

“啧,晦气。” 工头王强的皮鞋尖踹在旁边的铁架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他嘴里叼着烟,烟雾喷在林晚秋脸上,“不想干就滚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工人遍地都是。”

林晚秋攥紧了手里那张皱巴巴的工资条,三个月的血汗钱被克扣得只剩零头。她抬起头,想争辩些什么,却看见王强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 就像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喉咙里涌上更浓的铁锈味,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将工资条折成小块,死死攥在掌心。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的电话。林晚秋走到车间角落,按下接听键,母亲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听筒:“晚秋!你弟弟的彩礼还差五万!下礼拜凑不齐,人家就要退婚了!你是不是想让林家断后?!”

“妈,我这个月工资被克扣了……”

“克扣?我看你就是不想给你弟办事!”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管!你要是凑不齐钱,我就带着你爸去你们工厂门口跪着,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不孝女!”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晚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车间里密密麻麻的流水线,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十八岁辍学进工厂,五年时间,她的工资除了自己勉强糊口,全都填进了家里那个无底洞。弟弟的游戏机,父亲的酒钱,母亲的广场舞队制服…… 她像个旋转的陀螺,被抽打着不停向前,却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

远处传来货车倒车的鸣笛声,林晚秋突然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她扔掉工装外套,朝着车间大门狂奔 —— 她不想再管什么彩礼,不想再听母亲的哭闹,她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喘口气。

工厂门口的路灯忽明忽暗,货车的远光灯像两柄利剑刺过来。林晚秋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刺眼的白光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他妈亏啊,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

……

“林小姐?林小姐?”

轻柔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晚秋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繁复的天花板,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悬在半空,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这不是医院,更不是她那个月租三百的出租屋。

“您醒了?” 一个穿着黑色女佣装的中年女人端着托盘走上前,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张妈给您炖了燕窝,您昨天淋了雨有点低烧,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林晚秋愣住了。张妈?燕窝?她不是被车撞了吗?

她挣扎着坐起身,柔软的天鹅绒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里面精致的真丝睡衣。这不是她的衣服。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完全不是那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