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车子驶入夜色,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像一道道冰冷的伤口。我没回家,那个充斥着时远山商业版图和“大局为重”空气的地方,此刻让我窒息。

方向盘一打,拐向城南。那里有个我早年买下的 loft,谁都不知道,连赵胖子都没告诉过。是我妈走后那段时间买的,像个受伤的野兽一样躲起来舔伤口的地方,简单,空旷,只有最基本的家具,但干净。

指纹解锁,门咔哒一声打开。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一丝人味儿。我甩掉鞋子,扯下领带和西装外套,胡乱扔在沙发上,径直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拎出一瓶冰水,拧开灌了大半瓶。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浇下去,却没能浇灭心口那团邪火。

脑子里反复回放宴会厅那一幕:陈默脖子上晃荡的坠子,他瞬间煞白的脸,柳如霜强作镇定的呵斥,还有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

“家传的?”我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冷笑出声,“传你妈。”

手机在裤兜里沉默着。关机的世界很清静,但我知道,外面的世界肯定已经炸锅了。时柳两家准联姻对象在公开场合撕破脸,涉及盗窃遗物这种骇人听闻的丑闻,足够那帮闲人嚼上三天三夜舌根,也足够让两家的股票明天一早开盘就来个跳水表演。

但我现在他妈一点不想考虑什么股票大局。

我只想知道,我妈的遗物,怎么会跑到那个姓陈的脖子上去!

我的保险柜是顶级配置,指纹、密码、虹膜三重验证,日志记录清晰无误,最后一次开启确实是我两周前取文件。之后没有任何异常访问记录。

那么,东西是怎么没的?

除非…它根本就不是从保险柜里被偷走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冷电,猝不及防地劈进我混乱的脑海。

我猛地站直身体,心跳骤然加速。

如果不是从保险柜…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东西很可能很早之前就不在了!意味着那个坠子,可能根本就不是我一直珍藏的那个!

怎么可能?那是我妈亲手给我的!我明明…

记忆翻滚着,试图抓取任何可能的疏漏。我把那坠子看得比命还重,妥善收藏,很少取出,因为每看一次都像是揭开一层旧伤疤。上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一年前?两年前?甚至更早?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后背。

我冲进卧室,打开那个藏在衣柜最深处的老式桃木盒子。里面放着一些我母亲生前的小物件,旧照片,几封信,还有…一个空了的、绒布衬底的小凹槽。凹槽的形状,正是一个抽象的天文望远镜。

盒子没有锁。

我的心直直地沉下去。一直以为万无一失的珍藏,原来早就暴露在无形的窃眼之下。是谁?什么时候?

陈默?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个盒子?这个住处我几乎不来,除了…

除了定期来的保洁阿姨。那位在我妈还没去世时就在时家老宅工作,后来被时远山安排过来,说是信得过的老人,一周来一次,保持这里整洁,说我偶尔想来住住也方便。

张姨。

一个几乎被我忽略的背景板人物。老实,寡言,做事细致。

如果是她…时远山知道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如果这一切背后有时远山的影子…那这局就布得太深了。为什么?就为了逼我乖乖联姻?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把我妈的遗物偷出去,戴在柳如霜情夫的身上,再来刺激我,确保联姻顺利进行?这他妈是什么变态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