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叼着快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俩眼珠子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闪烁的光标，感觉脑浆子都快被它给闪出来了。操蛋，又卡文了。今天晚上要是再憋不出两千字，全勤奖就得他妈的泡汤。楼下那帮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今儿个散得格外早，世界安静得就剩下我电脑风扇在那儿嗡嗡嗡地响，跟特么超度我似的。
就在我好不容易抓住那么一丁点儿灵感碎片，手指头刚要往键盘上砸的时候——哐当！噔、噔、噔！
我日！
那高跟儿鞋踩楼道大理石地面的声儿，又尖又利，还带着点儿回音，简直就像直接凿在我天灵盖上。紧接着就是一个女的咯咯咯的笑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嗓门儿还不小。这动静，在这死静的半夜楼道里，杀伤力堪比广场舞音响怼我耳朵边上。
对门儿那个新搬来的！这都第几天了？天天后半夜两三点这么整一出！妈的，夜场上班了不起啊？夜场上班就能把楼道当T台，把邻居当聋子？
我强压着火气，试图把那点儿可怜的灵感拽回来。没用。那高跟鞋声儿就在我对门停下了，然后是钥匙串叮铃哐啷的响声，还有那女的笑骂的声音：“……哎呀烦死了，明天再说……”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啪一下，彻底断了。
操！这字儿没法码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跟地板摩擦出刺耳的一声。我一把拉开房门，几乎是用踹的，赤着脚就冲了出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我这动静亮了起来，明晃晃地照清楚了对面门口那二位。
一个女的，背对着我，正歪歪扭扭地在那儿捅钥匙眼儿。旁边还站了个男的，搀着她胳膊。
那女的听见我开门，慢悠悠地回过头。
嚯！好家伙！
灯光底下，她那一张大浓妆的脸格外扎眼。眼线飞得快挑到鬓角去了，假睫毛忽闪忽闪的，嘴唇涂得血红。一身亮片小短裙，短得都快瞧不见布料了，脚上踩着的那双细高跟，就是刚才谋杀我灵感的凶器。浑身还带着一股子烟酒味儿混合香水的浓烈气味，熏得我直皱眉。
她眯着眼瞅我，显然还没从酒劲儿里完全清醒过来，语气带着点儿被打扰的不爽：“干嘛？”
我火气噌噌往头顶冒，指着她，一点没客气：“我说姐姐！这都几点了？凌晨两点半！您老人家天天这个点儿回来，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邻居？您那高跟鞋是租来的怕耽误了还是怎么着？进门能不能轻点儿？别人不用睡觉不用工作的吗？”
那女的上下扫了我一眼，看我穿着大裤衩子老头衫，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赤着脚丫子，脸上立马就挂上了一层鄙夷。她旁边那男的想开口，被她一把扒拉开了。
她扭过身，双手抱胸，把我刚才那点指责全给怼了回来，语气那叫一个冲：“哟，我当是谁呢。大哥，这楼是您家开的？我回我自己家，几点回，穿什么鞋回，还得先给您打份报告批个条子呗？”
她声音又亮又脆，跟机关枪似的：“我上班就这个点下班，怎么着，为了您耳根子清净，我以后爬着回来？您哪位啊？物业都没您管得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