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素净的居士服,手腕上缠着一串深褐色的凤眼菩提,眉眼低垂,神情悲悯。
傅聿深。
这张脸,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
前世,他就是用这副悲天悯人的皮囊,一边说着爱我,一边将我所有的挣扎与呼救,都定义为歇斯底里的疯病。
他曾是我的国学夫子,教我诗词歌赋,带我品茗赏花。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直到我发现他那份爱背后令人窒息的控制欲,想要逃离。
然后,我的世界就崩塌了。
「舅舅!」孟晓兴奋地挥手。
傅聿深闻声望过来,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没有半分停留,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对着孟晓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是那般疏离淡漠。
我跟在孟晓身后,去请香。
香客太多,我被挤得一个趔趄,指尖的香灰猝不及防地烫上了手背。
剧痛让我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直直撞翻了他身前的功德箱。
哗啦一声,红色的钞票和硬币散落一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了我的胳膊。
属于他的,那股熟悉的冷冽檀香味,瞬间将我包围。
「女施主,尘缘未了,何必扰佛门清净?我已心有所属。」他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我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挣开他的手。
「抱歉,傅先生。」
我蹲下身,帮他收拾满地的香火钱。
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凉的钱币时,一张格格不入的收款码卡片,映入我的眼帘。
那张卡片被压在最底下,显然是他不小心掉出来的。
上面的昵称,只有两个字——渡洛。
2.
那一瞬间,我仿佛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都僵住了。
那个每天对着我的黑白遗像嘘寒问暖,风雨无阻给我烧纸钱上贡品的“线上孝子”……竟然就是他?
我以为他只是在为过去的罪孽忏悔。
却没想到,这场独角戏的观众,竟然一直是我自己。
荒唐,可笑。
我死死攥着那张收款码,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傅聿深,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洛洛,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孟晓担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猛地回神,将那张收款码不动声色地塞进口袋,抬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没事,可能有点中暑了。」
傅聿深已经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掉了东西。
我将捡起来的钱放回功德箱,站起身,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渡洛」的专属提示音。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发来的消息。
「主人,今天是你最喜欢的晴天,我为你点了长明灯,愿你来世安好。」
消息下面,附着一张图片。
栖云寺的长明堂里,一盏莲花灯被点亮,挂在最高最显眼的位置,灯座上写着我的名字:苏洛。
原来,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给我点灯。
真是……太“孝顺”了。
我抬起眼,看向不远处的傅聿深。
他正低头和孟晓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刚才发消息的人根本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