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在手里狂震。陈默。
我接起,声音发抖:“喂?”
“林晚!”
他那边背景音嘈杂混乱,救护车声、脚步声、喊叫声混成一片,他的声音绷紧到极致,语速飞快,
“你听我说!冷静!你妈妈是不是叫李秀英?五十八岁?她是不是……”
我的心跳停了。
“……她刚刚被送进我们急诊!她在你们单位门口……服用了大量镇静剂!正在洗胃!”
世界瞬间失声,所有色彩褪去。电话从我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像一幅破碎的未来图景。
我忘了怎么上的车,怎么奔进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白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走廊长得没有尽头,哭声、喊声、仪器滴答声扭曲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
一个护士领着我,脚步匆匆,声音平板地交代情况:“……发现得还算及时,洗胃了,现在送ICU观察,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但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ICU那扇厚重的门隔着生死。我看见他了。陈默。他还穿着绿色的急救服,身上沾着零星血迹,大概是上一场战斗的痕迹。他靠在墙边,低着头,一手撑着墙,指节用力到泛白。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他的脸苍白,眼底是红血丝,还有未来得及褪尽的、属于医生的冷峻专注,以及更深处的……惊悸和后怕。
我们看到彼此,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却像隔着整个荒诞的人间。
没等我们任何一个人开口。
走廊那头,一阵急促踉跄的脚步声撞破凝滞的空气。
我爸,还有我那个大姨,搀扶着我奶奶,三人脸上是全然的恐慌和焦虑,直直冲向我们。
“晚晚!”
我爸声音嘶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目光却越过我,死死盯住陈默,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陈医生!陈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她!她糊涂啊!怎么就……”
奶奶老泪纵横,捶打着胸口:“我的英子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大姨则直接扑到陈默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语无伦次:
“陈医生!你们好了怎么不早说啊!你看这事闹的!嫂子她是太心急了!她怕晚晚吃亏啊!你们要是定了,她何至于……”
混乱的哭嚎声中,大姨猛地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皱巴巴的纸,不由分说地、几乎是用塞的,用力拍在陈默沾着血污的胸口上!
“嫂子她……她之前就准备好了!说是……说是只要你们定了,立马就能用上!”
大姨哭喊着,“她就是想看晚晚有个着落啊!”
那张纸滑下来,摊开一角。
顶端几个清晰的黑色宋体大字,像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我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结婚登记声明书》。
冰凉的,格式化的,却承载着一条命的重量,和一场以死相逼的闹剧,狠狠拍在我们两人面前。
空气彻底凝固了。
哭声卡在半空。
所有声音褪去。
世界只剩下对面那个人。
陈默。他僵硬地低下头,目光落在那张表格上。然后,极慢极慢地,抬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