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怒江,雨水连绵。
山路被冲刷得泥泞不堪,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泥沼泽里。
桑南背着二十二斤重的邮包,在古老的茶马古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汗水混着雨水,从他那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滑下。
左膝盖的旧伤准时发作,针刺般的痛感顺着神经一路往上钻。
这是十年邮递生涯,在这条路上留下的永久印记。
他脑子里盘旋的却不是疼痛,而是另一个更棘手的难题:如何让一架无人机,在怒江峡谷这种变幻莫测的风场里稳定飞行。
现在科技进步,看到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无人机。
心里有了想法。
这个想法很疯狂,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桑南停下脚步,喘了口气,下意识地检查身后的邮包。
防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是《邮政投递员作业规范》里的第一条。
重要信件和单据放在最内侧的夹层,报刊杂志放在外层,方便随时取用。规范里的每一个字,都早已刻进他的骨子里。
随身携带的那本作业规范,已经被雨水浸得有些发软。
“还有最后三个寨子。”桑南抬头望了望天,乌云黑压压地堆积在一起,仿佛随时要塌下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
预感很快就成了现实。
前往上寨的必经之路上,那座老旧的木桥消失了。
浑浊暴涨的河水从原本桥基的位置奔腾而过,卷起巨大的漩涡,发出骇人的轰鸣。
桑南的脑子嗡的一声。
绕行另一条山路?
那条路更陡,更滑,至少要多走三公里。
邮政局对乡村投递有时限要求,全程不能超过四小时。
他已经走了大半天,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够。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在这荒山野岭中格外刺耳。
是上寨的村医打来的:“桑师傅,寨子里阿婆的降压药断了,现在头晕得厉害,家里人都急疯了。
药再送不过来,恐怕就得想办法送县医院了。
家属说,要是耽误了,就要投诉!”
村医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桑南才的心上。
桑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好的,别急我尽量快点赶过去!
他走到河边,试着寻找能够涉水的地方。
但那湍急浑黄的水流,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力量,让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掉下去,连人带邮包都会被瞬间吞噬。
“完蛋了。”
桑南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石头上,感到一阵无力。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同组的老邮递员郑师傅骑着车过来了,看到桑南的窘境,停下车,递过来一根烟。
“小桑,别逞能了,过不去的。”
老郑吐出一口烟圈,指了指咆哮的河水,
“昨天我送中寨,连鞋都陷在泥里拔不出来。
就这鬼天气,你还想飞?无人机那玩意儿就是个玩具,在峡谷里飞,随便一阵妖风就给你刮下来炸机!”
老郑的话,代表了邮政局里绝大多数老邮递员的看法。
他们相信自己的双脚,相信这几十年来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邮路。
对于“无人机配送”这种听起来就很玄乎的新兴事物,他们骨子里就带着怀疑和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