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尹莱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尹正勋才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靠向椅背。这个曾经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浑身都透着一股被彻底击垮的颓败。他闭上眼，皱纹深刻的脸上肌肉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的、浑浊的哽咽，像是困兽濒死的呜咽。
“晚了……莱莱……”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轮在摩擦，“太晚了……”
他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底是巨大的、无法挽回的绝望。他指着桌上一份刚收到的、盖着鲜红印章的传真文件，手臂都在抖。
“银行……最后的通牒……催还所有贷款……明天下午五点前……还不上……就启动……强制破产清算程序……”
最后几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瘫在椅子里，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破产……清算？”
尹莱像是没听清，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她眼睛里的疯狂和偏执瞬间凝固了，像烧红的铁骤然浸入冰水，发出嗤嗤的声响，然后裂开，露出底下冰冷的、名为绝望的底色。
那股支撑了她半个月、让她不知疲倦去追查真相的狠劲，瞬间消失了。身体里绷紧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她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柜上，发出一声闷响。眼前巨大的红木书桌，堆满的文件，父亲灰败绝望的脸，还有那份刺眼的、盖着红章的传真……所有的景象都在摇晃，旋转，模糊。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喷了出来！殷红的血点溅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散落的文件上、还有她苍白的手背上，触目惊心。
“莱莱！！”尹正勋骇然失色，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带倒了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尹莱的身体顺着书柜缓缓滑落，瘫坐在地毯上。她低着头，看着手背上自己温热的血，看着地毯上迅速洇开的暗红色斑点。大脑一片空白。
破产？
尹家……完了？
就因为几张照片？就因为一个男人的误会和报复？就因为她那个可笑的、本以为走向幸福的单身派对？
铺天盖地的冰冷和窒息感，终于彻底淹没了她。
第五章
“长泽国际”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阴沉得可怕。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着城市的天际线，沉甸甸的，仿佛随时要倾塌下来。空气闷热凝滞，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办公室里却亮如白昼。冷白色的灯光打在高科技感十足的黑色办公家具和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勾勒出冰冷的线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冷淡的雪松香氛气味。
寒珏坐在那张宽大的、足以俯瞰半个城市的办公桌后。他没在看文件，也没在开视频会议。只是微微向后靠在进口小牛皮椅宽大舒适的靠背上，右手随意地把玩着一个银色的、外壳已经磨出岁月痕迹的Zippo打火机。
咔哒。咔哒。咔哒。
金属火机的开盖、合盖声，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规律地响起，清亮，又带着一种机械的、冰冷的节奏感。像某种倒计时。
他微微垂着眼睑，看着跳动的火苗在指尖短暂地亮起，又倏然熄灭。火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一闪而没，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