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尸体真的会说话。” 我第N次向新来的搭档解释。 他嗤之以鼻:“疯子才当什么尸语者。” 直到那具女尸突然睁眼,直勾勾盯着他: “凶手是你父亲。” 而他颤抖着跪下:“爸,为什么杀我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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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房的空气是种具象化的东西,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福尔马林和次氯酸钠混合的、属于死亡的消毒水味儿,冰冷,刺鼻,钻进每一个毛孔。日光灯管嗡嗡低鸣,光线是惨白的,把所有阴影都挤压到墙角柜后,勾勒出不近人情的清晰轮廓。
金属台上,一具年轻女性的躯体覆盖着白布,只露出头部和肩膀。皮肤是一种失去了生命感的灰白,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脸颊和颈侧,衬得那种白更加触目惊心。她很安静,是一种这世上绝大多数喧嚣都无法再惊动的、绝对的安静。
我站在台边,戴着手套,指尖隔着一层橡胶,能感受到那种逐渐变得僵硬的、与室温趋同的凉。我微微俯身,目光掠过她颈间那片不规则的、颜色深重的淤痕。
“看这里,”我的声音在过分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点干涩,打破了沉寂,却又迅速被更大的沉寂吞没。“边缘不规则,有轻微的生活反应,但不是致死原因。更像是……”我顿了顿,寻找着更准确的描述,“……某种控制性的动作留下的。她当时在挣扎,对方想让她安静。”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嗤笑。声音的来源是个高个子男人,穿着崭新笔挺的警服,肩章锃亮,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微微后仰,靠着冰冷的证据台边缘。他叫陈锐,我的新搭档,今天刚报到,上面塞过来的,据说背景挺硬,学历漂亮,破案率也好看——在电脑前的那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东西太多:不耐烦,审视,还有一层薄薄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轻蔑。
“控制性动作?”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平直,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单纯的复述,“林法医,你的报告上写着‘疑似机械性窒息’,现在又多了个控制性动作。这些,监控录像或者现场物证能直接证明吗?”
我没看他,指尖虚点向女尸微微张开的唇口内部,那里黏膜颜色异常。“口腔黏膜有轻微破损,齿龈见少量出血点。压迫口鼻导致的窒息,通常会有这个特征。但你看她的眼睑结膜,”我小心地拨开她的眼睑,那片鲜红的出血点如同某种残酷的星空,“点状出血这么明显,这是颈部受扼压的典型征象。两种窒息手段……凶手很慌乱,或者,很愤怒。”
陈锐终于动了动,他直起身,踱了一步,靠近台子,但依旧保持着一段距离,一种抗拒靠近的距离。他的视线扫过女尸的脸,很快又移开,落在我身上。
“所以,结论是?”他问,语气里的那种意味更浓了,“她是被捂死的,还是被掐死的?或者,按你的理论——‘说’出来的?尸体告诉你,凶手先捂了她的嘴,又掐了她的脖子?”
我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正视他。他的脸很年轻,带着未经世事磋磨的锐气,此刻被停尸房的冷光一照,显得有些过于苍白。我知道外面的人怎么传我,也知道他这种学院派、技术流对我这种依赖“感觉”和“细节”的做派有多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