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有的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时间流逝,转眼到了一九九六年初。李建国的身体大不如前,不能干重活,只能在家编些竹筐卖钱。王秀梅的病因为劳累和忧虑加重,需要更多药物维持。这个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二月十四日,事发整整一年后,村支书赵有才和派出所孙福来又来了。这次他们直接摊牌:
“建国,事情过去一年了,再闹下去没意思。大军愿意赔一万一千块钱,你们签个调解协议,这事就算了了。”
李建国摇头:“我不要钱,我要公道!”
孙福来冷笑:“公道?老李,醒醒吧!你真以为会有人为你主持公道?告诉你,这案子根本立不了!你再闹,小心到时候一分钱拿不到,还得罪人!”
赵有才软硬兼施:“建国啊,你看看这个家成什么样子了。秀梅身体不好,小强要上学,拿了这笔钱,至少能缓解一下。再说,大军保证以后不再找麻烦,你们还能过安生日子。”
王秀梅在一旁默默流泪。她知道丈夫想要正义,但现实是他們已经走投无路了。
夜里,夫妻俩相对无言。小强睡着了,王秀梅低声说:“建国,要不就答应吧...我真的撑不住了。”
李建国望着妻子苍老憔悴的面容,心如刀割。一年前,她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如今却像老了二十岁。他知道,为了这个家,他必须妥协。
第二天,在村支书和派出所副所长“见证”下,李建国极不情愿地在调解协议上按了手印。晁大军得意洋洋地拿出一万一千块钱,扔在桌上。
“早该这样嘛,非要把事情闹大。”晁大军说。
李建国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晁大军,钱我收了,但不是原谅你。老天有眼,你会有报应的。”
晁大军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李建国拿着那叠沾满屈辱的钱,手不停颤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刑事案变成了民事纠纷,打人者逍遥法外,而受害者只能吞下苦果。
回家的路上,天空飘起了细雨。李建国抬头望天,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常说的一句话:“老天爷闭着眼呢,看不见穷人受的苦。”
此刻,他真觉得老天爷不仅闭着眼,恐怕连心都黑了。
3 四年长夜
拿了一万一千块钱,李建国家的经济危机暂时缓解,但心灵的创伤却日益加深。
李建国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从前那个乐观豁达的汉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郁郁寡欢、唉声叹气的老人——虽然他还不满四十。
王秀梅用那笔钱买了药,支付了小强的学费,剩下的勉强维持生计。她不敢多花钱,知道这是丈夫用尊严换来的。
小强变得早熟而敏感,在学校里拼命学习,希望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为父亲讨回公道。他避免与同学交往,因为总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就是他爸,被人打了还收了钱私了。”
晁大军在村里更加嚣张跋扈。他经常故意经过李建国家门口,哼着小调,炫耀似的晃悠。有时李家的电会莫名其妙中断,明知是晁大军搞鬼,却不敢言语。
村里人表面上对晁大军客客气气,背地里都骂他不是东西。但没人敢公开指责,生怕得罪这个“电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