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觉吗?
还是那个在我毫不知情时,已然悄悄扎根的生命,第一次向我发出的、微弱而坚定的信号?
我看着周敛镜片后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又看向远处那群即将向我走来的人。
是的。
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第二章】
回到江家那座空旷得足以跑马的别墅,空气中的压抑比墓园更甚。
奢华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照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一片惨白。佣人们垂手敛目,行走无声,像一个个没有感情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薰混合的古怪气味,试图掩盖什么,却欲盖弥彰。
婆婆,赵玉容女士,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香奈儿套装,珍珠项链颗颗圆润,端坐在客厅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她没再哭了,只是拿着一条真丝手帕,轻轻按着眼角,姿态依旧优雅得体,仿佛刚才在墓园里情绪失控的是另一个人。
小姑子江临月挨着她坐着,玩着手机,偶尔抬头瞥我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我抱着那份滚烫的体检报告,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周敛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而稳固的影子。
“停筝回来了。”赵玉容放下手帕,声音带着哭过的微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今天辛苦你了。临舟走得突然,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要节哀,保重身体。”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关怀,字字句句却都在划清界限:处理“后事”,那是“江家”的事,与我这个外人无关,我只需要“节哀”就好。
我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那份报告硌在我的胸口,几乎要烫伤我的皮肤。
“周律师也辛苦了。”赵玉容的目光转向周敛,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对上流社会专业人士的惯常客套,“临舟的身后事,还有公司的一些手续,恐怕还要多麻烦你。”
“应该的,江太太。”周敛微微颔首,语气专业而疏离。
“坐吧。”赵玉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我僵硬地坐下,将那个纸袋紧紧压在大腿和沙发扶手之间。周敛则选择了我侧方的一个单人沙发坐下,这个位置,恰好能同时看到我和赵玉容母女。
佣人悄无声息地送上茶水。
青瓷杯盏里,碧螺春的清香袅袅升起,却驱不散这屋子里陈腐而冰冷的气息。
赵玉容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终于要切入正题。
“停筝,有些话,本来想过几天再说,但既然周律师也在,不如就趁今天把事情说清楚,也免得你日后为难。”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裁决意味,“你和临舟结婚三年,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走了,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我们江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
我的心猛地一沉。
江临月停止了玩手机,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弧度。
“这栋房子,是临舟婚前财产,公证过的。”赵玉容的声音不疾不徐,像在念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件,“至于你们婚后的共同财产,我们会请专业的会计师进行核算。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另外,考虑到你这三年的……付出,我和他爸爸商量过了,会额外再补偿你一笔钱,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