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我还在我的小院里,教着我那仅有的三个徒弟。是苏晴JI,带着一份天价合同,找到了我。她说,她是真心想为传统文化做点事,想让真正的古琴艺术,被更多年轻人看到。
她说得那么诚恳,她说我的视频在网上传疯了,无数人被我的琴声打动。她说这是一个时代的机会。
我信了。我以为我能为这门衰落的艺术,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现在看来,我不过是她为了让节目显得“有深度”而请来的一块背景板,一个用来反衬苍炎这种“新潮国风”有多成功的垫脚石。
苏晴霁被我问得一噎,随即恢复了职业化的笑容:“我当然是欣赏您的艺术。但艺术也需要包装,需要迎合。下一场,节目组的音乐总监会帮你把曲子重新编一下,加点鼓点,加点合成器,保证效果炸裂。”
我的手停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改编。”苏晴霁的语气不容置疑,“你那首《高山》,太闷了。改成摇滚版,节奏一起来,保证全场跟着你一起摇摆!”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高山》,那是伯牙的绝响,是琴曲中的圣品。他们要把它改成……摇滚?
“不可能。”我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要改,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你!”苏晴-霁的耐心终于耗尽,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锐起来,“凌竹雀,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快被时代淘汰的老古董!我能给你这个机会,让你站在聚光灯下,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
我缓缓站起身,身高比她高出一个头。我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但那一刻,我只想撕碎眼前这张精致而丑陋的脸。
“滚。”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休息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苏晴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她冷笑一声:“好,好得很。凌竹雀,你有种。我倒要看看,没有节目组的资源,没有我的运作,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你给我等着!”
她说完,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重新坐下,轻轻抚摸着我的琴。琴弦微颤,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安慰我。
我错了。这里不是我的江湖。我的江湖,在山水之间,在松风明月之下。
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苍炎在《天籁之战》上表演的视频。标题起得一个比一个夸张。
“国风天王苍炎炸裂舞台,一曲引爆全网!” “这才是年轻人该听的国风!隔壁老头弹的催眠曲听吐了!”
视频里,我的表演被恶意剪辑,和我昏昏欲睡的观众镜头拼接在一起,旁边还配上了苍炎粉丝的各种恶毒评论。
“倚老卖老的老东西,赶紧回家抱孙子去吧。” “玷污国风两个字,你也配?” “心疼我哥哥,还要跟这种人同台,拉低了整个节目的档次。”
我的三个徒弟气得浑身发抖,要把那些人的键盘都给砸了。我拦住了他们。
“师父,他们这么欺负你,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大徒弟季晨是个暴脾气。
我摇了摇头:“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我们弹好自己的琴,就够了。”
我以为这件事,会随着节目的热度过去而平息。我甚至已经做好了退出比赛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