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厅的灯光像烧融的铁水,要把我钉死在舞台中央。
我抱着我的琴,一张传了九代的桐木老琴,琴身遍布裂纹,像一张苍老的脸。
台下,观众席黑压压一片,那些年轻的脸上,表情混杂着茫然、不耐烦,还有一丝轻蔑。他们是来看星星的,而我,只是一粒不合时宜的尘埃。
主持人用一种夸张到近乎怜悯的语气说:“感谢凌竹雀老师,为我们带来这首古朴雅致的《流水》……嗯,很有……意境。”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词。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什么玩意儿?催眠曲吗?” “弹了快十分钟,一个高潮都没有,我都要睡着了。” “这老头谁啊?走错片场了吧?这是《天籁之战》,不是夕阳红俱乐部。”
我的手指还搭在琴弦上,冰凉的丝弦仿佛在嘲笑我的体温。我叫凌竹雀,一个守着祖宗手艺的弹琴匠。他们说得没错,这里是《天籁之战》,全国最火的音乐选秀节目。而我,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我还没下台,舞台的另一侧,一个身影已经迫不及待地出现了。
是苍炎。
当下最红的顶流,号称“国风少年”。他一出场,台下的分贝瞬间掀翻了屋顶。荧光棒汇成海洋,尖叫声刺破耳膜。
他穿着一身改良的白色古风长袍,衣袂飘飘,妆容精致得像个假人。他对着观众席邪魅一笑,又引来一阵山呼海啸。
“接下来,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国风!”
苍炎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挑衅。他目光扫过我,嘴角那抹笑意,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
伴奏声轰然响起,是那种震得人心肝发颤的重低音,混合着电音和唢呐。苍炎开始了他的表演。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念白,歌词空洞,旋律简单,全靠华丽的编曲和炫目的舞美撑着。
可台下疯了。
那些刚才还对我冷嘲热讽的年轻人,此刻像是着了魔,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我站在舞台的阴影里,看着那片虚假的狂热,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慢慢收紧。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国风”?一堆工业糖精和塑料堆砌起来的垃圾?
我一言不发地走下台,回到了后台那个狭小的休息室。我的经纪人,或者说,把我从山里刨出来的那个人,苏晴霁,正双臂抱胸,靠在墙上。
她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
“感觉怎么样?”她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没说话,只是用一块丝绸布,慢慢擦拭着我的琴。琴身上的每一道裂纹,都藏着一个故事,一段岁月。这是我的命。
苏晴JI见我不理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声音压低了些:“凌老师,我知道你不习惯。但这是市场,市场喜欢什么,我们就得给什么。”
“我给不了。”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只会弹琴,不会耍猴。”
苏晴霁的脸色沉了下来:“耍猴?凌老师,你说话最好客气点。苍炎是这个节目的王牌,是资本的宠儿。你那套阳春白雪,在这里,一文不值。”
“那当初你为什么要找我来?”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