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在东莞电子厂贴屏幕时,总觉得那些手机像有生命。"她的指尖划过罐体凝结的水珠,"它们在流水线上排队,等着被点亮、被触摸、被赋予意义。"

张立勋沉默片刻,"我在冷库搬货时,总盯着温度计看。零下十八度的数字在金属板上跳动,像倒计时。"他忽然轻笑一声,"有次冻虾包装箱破了,虾须缠在我手套上,像要把我拽进冰湖。"

杨婷婷低头喝雪碧,气泡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往事突然翻涌上来。去年深秋的夜班,模具突然失控的刹那,她本能地伸手去挡——虎口的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鲜血滴在手机屏幕上时,质检部的李主管说:"杨婷婷,你这双手该去拜佛。"

"其实我妹生病前,我攒钱想带她去西湖划船。"她忽然说,"她总说想看雷峰塔倒影,说课本里的西湖像块翡翠。"

张立勋摸出MP3,"听听这个?"

许巍的《第三极》在耳机里响起,西藏高原的风声混着列车轰鸣。杨婷婷闭眼想象,布达拉宫的金顶在阳光下闪烁,妹妹举着冰淇淋站在白堤上笑。

清晨五点,列车员开始换票。杨婷婷看着手中的沈阳站票,突然想起什么,"你说人生会不会像铁轨?"

张立勋正往保温杯里续热水,"怎么讲?"

"两条铁轨永远平行,却在远方交汇成一个点。"她的指尖在车窗雾气上画着波浪线,"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对铺的老人忽然翻身坐起,"姑娘这比喻有意思。"他掏出泛黄的笔记本,"我是修滇藏铁路的老工程师,当年在唐古拉山口,铁轨也是这样延伸向地平线。"

杨婷婷和张立勋对视一眼,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翻动笔记本,里面夹着褪色的工作照:戴着皮帽的年轻人站在雪原上,背后是蜿蜒的铁路。

"1975年,我们在海拔五千米的地方铺轨。"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轨,"有个北京知青,叫周建国,他说等铁路通了,要带未婚妻去拉萨看布达拉宫。"

笔记本里掉出张泛黄的车票,1978年北京至拉萨的硬座票,票价36.5元。杨婷婷捡起时,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建国,我等你。"

张立勋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人生就像绿皮火车,到站就得下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哈尔滨站票,发车日期是10月18日,和老人的车票相差整整45年。

韶关站的晨光中,杨婷婷蹲在野雏菊丛里。露水打湿她的运动鞋,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彩虹。张立勋站在身后,看着她背包上晃动的挂件——是他们昨夜折的纸鹤。

"我妹说,等病好了要种满阳台的雏菊。"她忽然摘下一朵,别在他工装口袋上,"这样你回哈尔滨就不会冷了。"

他摸了摸花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冷库的金属货架。"我爸年轻时是铁路工人,总说铁轨是大地的琴弦。"张立勋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老照片,"这是他第一次带我坐火车,在哈尔滨站拍的。"

照片里,十岁的张立勋穿着蓝布衫,父亲的军绿色工装显得格外笔挺。背景里的绿皮火车冒着黑烟,车窗玻璃映出小小的蓝天。

杨婷婷忽然笑出声,"我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