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中的绝境
达卡的暴雨是黑色的。我抵达这座城市的第三天傍晚，科克斯巴扎尔市集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臭 —— 贫民窟的污水顺着石板路流下来，混着烂菜叶、塑料袋，在路灯下泛着油光。我攥着刚换的两万塔卡（约合人民币一千二），一米八五的个子在拥挤人群里本就扎眼，白衬衫衬得肩线利落，哪怕走得匆忙，也难掩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却没注意到身后两个穿破洞雨衣的男人正盯着我。
“把钱拿出来！”
一把生锈的水果刀突然抵在我后腰，冰凉的金属透过衬衫扎进皮肤。我回头时，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滴，露出眉骨下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 后来阿依莎说，哪怕当时我满脸狼狈，这双眼睛也像浸了星光。满脸横肉的男人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被抢的人竟有这般模样，另一个人却更快伸手去抢我胸前的相机。“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我想挣扎，膝盖却被狠狠踹了一脚，“扑通” 一声跪在污水里，白衬衫瞬间沾满泥点，相机带断了，镜头摔在地上，玻璃碎成蛛网。
雨越下越大，砸在脸上生疼。他们搜走我口袋里的钱包，连手机支付里的零钱都逼着我转走，最后还踹了我一脚：“中国人长得好就有钱？下次再让我们看见你，就不是抢钱了！” 两人消失在巷口时，我趴在泥水里，抬手抹了把脸 —— 指腹触到高挺的鼻梁，想起出发前朋友笑说 “你这张脸去孟加拉，怕是要被当明星”，如今却只剩自嘲。
那天晚上，我在市集旁的破庙里蹲了一夜。雨水从屋顶漏下来，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却遮不住下颌线的清晰弧度。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能喝庙外积的雨水。凌晨时，一个捡垃圾的老人给了我半块馊掉的馕，我咬了一口，胃里翻江倒海，蹲在墙角吐得眼泪直流。摸出藏在袜子里的备用手机，对着黑屏照了照 —— 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哪怕沾了泥，那双眼睛也没失了亮，只是嘴唇干裂起皮，倒添了几分破碎感，活像幅被雨水打湿的油画。
第二天清晨，我扶着墙往酒店走，路过一家面包店时，突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小心！” 一只手及时扶住我的胳膊，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我抬头，看见个穿米白色纱丽的女人，她的目光在我脸上顿了顿，显然被我这副 “狼狈却难掩俊朗” 的模样惊到，随即才开口：“你还好吗？” 她的纱丽边缘绣的金线被雨水打湿，贴在小臂上，手腕上的香奈儿手镯晃了晃，却没遮住她指节上的薄茧（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画画磨出来的）。
我指着自己的嘴，说不出话 —— 嗓子干得发疼。她立刻走进面包店，端来一杯热牛奶、两块黄油饼，还有一包纸巾。“我叫阿依莎，” 她蹲下来，帮我擦脸上的泥，指尖碰到我下颌时，动作明显顿了下，“我刚才看见你在庙门口蹲了一夜，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她的声音软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 —— 后来我才知道，她起初只是觉得 “这个中国男人长得好看，不该落得这般境地”，才停下脚步。
我咬着黄油饼，眼泪突然掉下来 —— 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这杯热牛奶，在达卡的暴雨里，比任何东西都暖。“被抢了，” 我哽咽着，把抢劫的经过、碎掉的相机、没了押金单的窘境全说了出来，“现在连酒店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