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烟雨锁孤村
江南的雨，总带着一股子缠绵的湿意，像是女子未干的泪痕，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把整个天地都笼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
暮春时节，这种雨更是寻常。坐落于太湖之畔的望渔村，此刻便被这样的雨雾笼罩着。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依水而居，白墙黑瓦在烟雨中晕染开来，恍若一幅淡墨山水画。只是这画里，少了几分写意的悠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寂。
村口那棵老槐树，不知在这里立了多少年，粗壮的枝干虬曲盘旋，像一条条卧龙，此刻被雨水冲刷得油亮，湿漉漉的叶片低垂着，仿佛也不堪这连绵阴雨的重负。树下，停着一辆半旧的乌篷船，船身被雨水敲打得“笃笃”作响，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很快又被新的雨丝抚平。
船头立着一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上面沾着些许泥点。少年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显然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他的眉眼算不上特别出众，却很周正，尤其是一双眼睛，亮得像雨后初晴时的星辰，透着一股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沉静。
他叫林缚，是这望渔村里一个普通的渔家少年。
此刻，林缚正望着远处被雨雾模糊的湖面，眉头微微蹙着。手里握着的竹篙，顶端已经被磨得光滑，带着温润的包浆。今天的雨下得不小，湖面风浪也比往常大些，按说这样的天气不该出船，但家里的米缸已经见了底，再不出去碰碰运气，今晚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了。
“阿林缚，要不还是算了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的船舱里传来，带着几分担忧。说话的是林缚的爷爷，林老汉。老人年近七旬，背有些驼，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睛却依旧清明。他此刻正披着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蓑衣，倚在舱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幕。
林缚回过头，脸上露出一抹略显青涩的笑容，试图让语气轻松些：“爷，没事的。这点风雨算啥？我撑船稳着呢。再说，这种天气，说不定鱼更活跃些。”
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也清楚，爷爷是担心他。三年前，他爹就是在一个类似的雨天出船，遇上了大风浪，再也没有回来。娘受不了打击，没过半年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他和爷爷相依为命。从那以后，爷爷便对这样的风雨天格外敏感。
林老汉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却终究没再劝阻。他知道孙子的性子，看似沉静，实则执拗得很。家里的境况，他比谁都清楚。
“那你小心些，别去太远的地方，早点回来。” 老人叮嘱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知道了，爷。” 林缚用力点了点头，将竹篙往岸边的泥地里用力一撑，乌篷船便缓缓驶离了岸边，破开雨幕，向着迷蒙的湖心荡去。
船尾的橹在林缚手中轻轻摇动，发出“吱呀”的轻响，与雨声、水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他熟练地操控着小船，避开水中的暗礁和浅滩。望渔村的人，大多是靠水吃水，林缚自小在船上长大，水性和驾船的功夫，村里同龄的孩子没一个能比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