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油纸伞的阴影里,沈辞的眼睫垂着,遮住了眼底的光。他颈间的碎玉轻轻晃着,苏清寒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冬天。那时她刚入清霄阁不久,偷偷溜下山玩,在昆仑山脚的雪地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黑狐。小狐狸的后腿被猎人的箭划伤,流了很多血,缩在雪堆里发抖。她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住小狐狸,又从怀里掏出母亲留的半块玉——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的,玉上刻着“清”字,说是能保平安。她把玉系在小狐狸的颈间,摸着它的头说:“以后我叫你阿辞好不好?等我学好法术,就来保护你。”
那时的小黑狐只是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她,蹭了蹭她的手,没说话。后来她被师父找回去,罚了三个月的禁闭,再下山时,小狐狸已经不见了,只在雪地里留下几根黑色的狐毛。她以为那只是童年的一段插曲,却没想到,十年后会在江南的雨巷里,遇见一个颈间挂着半块碎玉、名叫沈辞的狐族少年。
“跟我走。”苏清寒站起身,把油纸伞往沈辞那边倾了倾,遮住他头顶的雨,“我住的客栈有疗伤的药,能暂时压制你的蛊毒。”沈辞抬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黯淡下去:“姑娘是昆仑弟子,不该救我……狐族与仙门,本就水火不容。”“我救的是中蛊的人,不是什么狐族。”苏清寒打断他,伸手去扶他的胳膊——他的胳膊很细,隔着衣料都能摸到骨头,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让她心头一紧。
沈辞没再拒绝,任由她扶着站起来。他的腿似乎也受了伤,走一步便踉跄一下,苏清寒只能架着他的胳膊,慢慢往客栈走。雨丝落在两人身上,苏清寒的白法衣湿了大半,贴在背上,凉得刺骨,可她却没松手——沈辞颈间的碎玉贴着她的手腕,传来淡淡的暖意,像十年前那只小黑狐蹭她手心的温度。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擦黑了。苏清寒把沈辞扶到里间的床上,又去打来热水,拧了帕子给他擦脸。沈辞坐在床边,乖乖地任由她动作,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眼里。“你先坐着,我去拿药。”苏清寒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沈辞抓住了。他的手指很凉,带着点颤抖:“姑娘,你的法衣湿了,会着凉的。”
苏清寒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也湿了,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来,落在衣领里。她笑了笑,抽回手:“无妨,我是冰灵根,不怕冷。”说着便转身去拿药箱——那是师父给她的,里面装着清霄阁特制的疗伤药,还有压制蛊毒的“清蛊散”。
可当她打开药箱,准备给沈辞敷药时,却发现沈辞的情况不对。他蜷缩在床上,双手死死抓着床单,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比刚才更白了,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怎么了?”苏清寒连忙走过去,伸手摸他的额头——比刚才更烫了,像是有团火在他身体里烧。
沈辞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蛊……蛊虫在动……”话音刚落,他突然闷哼一声,后背的衣袍竟鼓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苏清寒惊得后退一步,只见沈辞的后背裂开三道口子,三条玄色的狐尾从里面钻了出来——狐尾很长,毛发光滑,却沾着血,像被剪断的绸缎,无力地垂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