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南总被雨缠著,绵密的雨丝织成一张软网,把整个临安城都罩在里头。苏清寒撑着柄竹骨油纸伞,伞面是昆仑山上特有的冰纹纸,经了雨也不渗水,只顺着伞沿往下滴着水珠,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身上穿的是清霄阁弟子的素白法衣,领口绣着淡蓝色的流云纹,走在满是青瓦白墙的巷子里,倒像一朵从雪山上飘下来的云,格外惹眼。
此行下山,她是为了追查“蚀心蛊”。近三个月来,凡界已有七人死于这种诡异的蛊术,死者无一例外都是身带灵气的修士,死状凄惨——心口处有一个细如针孔的伤口,体内灵气被吸得一干二净,连魂魄都像是被蛊虫啃噬过般残缺。前些天她在临安城外的义庄见过第五个死者,是个散修,死前曾在茶馆跟人提过,见过一个“戴银狐面具、穿红衣的人”,对方递过一杯茶,他喝了之后便浑身发冷,直到三日后蛊发身亡。
苏清寒沿着巷尾走,鼻尖萦绕着雨气混着泥土的腥甜,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腐叶的气息——那是蛊虫身上特有的味道。她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凝霜”,剑柄是用昆仑寒玉做的,触手冰凉,能让她保持清醒。转过一个拐角时,巷深处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压抑的咳嗽声,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循声而去,只见墙根下蜷着个少年。他穿一身玄色衣袍,衣摆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沾着泥和血,额间贴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镇妖符,却早已失去了灵力,边角都卷了起来。少年低着头,乌黑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瘦的下颌,正费力地扯着领口,像是呼吸困难。
苏清寒的凝霜剑瞬间出鞘半寸,剑尖泛着冷光。清霄阁与妖族素有旧怨,尤其是擅用蛊术的狐族,更是师门严令追查的对象——那少年领口下露着半片青黑色的胎记,形状像只蜷缩的狐狸,分明是狐族的印记。“昆仑的符?”她的声音清冽,带着师门弟子特有的警惕,“你是狐族?为何会中这种符?”
少年闻言,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眼尾沾着雨珠,竟透出点委屈的红意,像被雨打湿的海棠。“姑娘,”他声音发哑,像是喉咙里卡了碎玻璃,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中了蛊,解不了……这符是赤焰谷的人贴的,想困住我。”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咳起来,身子蜷缩成一团,指缝间渗出血丝,落在玄色衣袍上,像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苏清寒的剑顿住了。她的目光落在少年颈间——那里挂着块碎玉,玉色是极淡的青,边缘有些磨损,玉面上刻着个“辞”字,最关键的是,玉纹里嵌着丝极淡的冰蓝色灵气,那是清霄阁独有的“护心咒”。这种咒术只有师门长辈才会为亲近之人种下,需以自身灵力为引,耗时三月才能凝成,一旦种下,便会护持对方魂魄,除非施咒者身死,否则灵气永不消散。
“你叫什么名字?”她收了剑,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少年额间的符纸——符纸下的皮肤滚烫,像是在烧。少年没躲,只低声道:“沈辞。”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苏清寒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