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末，林耀祖家一百二十平米的客厅里，充斥着饭菜的香气和孩子的嬉闹声。林婉秋端着最后一盘清蒸鲈鱼从厨房走出来，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腰后的酸痛一阵阵袭来。她围着那条用了好几年的旧围裙，几乎成了每次家庭聚会的固定背景板。
“哎呀，婉秋，快坐下歇歇，看你忙的。”弟媳王美琳嘴上说着客气话，身子却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涂着亮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正捏着一颗晶莹的葡萄往嘴里送，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屏幕上的购物页面。她身旁，弟弟林耀祖正陪着儿子小宝玩新买的遥控赛车，对刚上桌的饭菜和忙碌的姐姐视若无睹。
母亲林母从卫生间出来，洗了手，径直走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鱼肚子肉，放进嘴里尝了尝，眉头微蹙：“婉秋，这鱼蒸得有点老了，火候没掌握好。下次注意点。”
林婉秋擦汗的手顿了顿，低声应了句：“嗯，妈，知道了。”
她解下围裙，刚想在餐桌角落坐下，父亲林父也慢悠悠地踱过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弟弟倒好的酒，咂咂嘴，没说话。
一家人总算围坐过来。饭桌上，话题很快围绕着小宝的聪明伶俐、林耀祖工作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进展，以及王美琳看上的一个新款包包展开。林婉秋默默吃着饭，听着他们对生活琐事的抱怨和炫耀，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个负责提供后勤服务的局外人。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王美琳突然放下筷子，用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脸上堆起一个过分热情的笑容，看向林婉秋。
“姐，有件事儿，我们琢磨了好久，觉得还得跟你商量商量。”
林婉秋心里“咯噔”一下，每次王美琳用这种语气开头，准没好事。她放下碗筷，抬起头：“什么事？”
王美琳推了推旁边的林耀祖。林耀祖轻咳一声，接过话头，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姐，是这样。小宝不是马上要上小学了嘛，咱们片区那小学不行。我俩看中了实验一小，那可是重点，就是学区要求严，必须是产权人直系亲属才行。”
他顿了顿，看着林婉秋，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所以，我们想着，把你那套小公寓，过户到小宝名下。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空气瞬间凝固。
林婉秋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她那套小公寓？那是她工作后省吃俭用、熬了无数个夜班、拒绝了所有娱乐消费，攒了整整十年才付清首付买下的！虽然只有六十平米，却是她在城市里唯一的立足之地，是她所有的安全感和寄托。婚后不幸，她离了婚，那房子更是她最后的退路和港湾。
“过户……给小宝？”她的声音干涩得发颤，“耀祖，美琳，你们……你们在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王美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声音尖利起来，“姐，这可是为了你亲侄子的前途！你那房子又小又旧，你自己留着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指望以后靠它养老？女人家，最终还不是要靠娘家人、靠侄子？我们现在给你指条明路，你还不乐意了？”
林母立刻帮腔，语气带着惯有的埋怨和指责：“婉秋，你弟弟说得对！小宝是林家的独苗，他的事是天大的事！你当姑姑的不出力谁出力？你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小宝上学正好物尽其用。我们养你这么大，供你吃穿，现在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