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兵卒低低哄笑。
马奴抬起头，灰尘下是张清俊年轻的脸，眼神却有超乎年龄的沉寂和…一丝锐利？他怀里，竟是一束开得正盛的紫色野花，与肃杀军营格格不入。
他无措看看四周，鬼使神差，小步跑到秦若棠马前，将那束花高高举起，声音不大却清晰：
“将军…此去…平安。”
士兵哄笑声更大。傻子？给将军送野花？
秦若棠却愣住。
她认得这花。北境极寒之地的紫瑛花，传说带来好运，父兄每次出征前，母亲都会寻来一束放他们盔甲里。
这人……
她深深看了马奴一眼，他立刻低头，脖颈透出抹红晕，像鼓足天大勇气。
秦若棠忽然笑了，在霞光和窃笑中，俯身接过那束沾泥的紫瑛花。
“借你吉言。”
她朗声道，将花小心收入怀中，猛地抽出长剑指北方：
“众将士听令！目标，北境！ 是我们的征途 ！随我——杀回去！”
不知是被花缓和气氛，还是被她爆发气势感染，八千老弱，竟齐齐发出决绝呼应：
“杀！杀！杀！”
马蹄踏起烟尘，军队如长龙开拔。
无人注意，那个献花后慌忙退入队伍末尾、低头仿佛不存在的年轻书生，在无人角落，缓缓抬头。
他看着一马当先那个银甲红披风的背影，眼神再无慌张怯懦，只剩深沉如海的专注，和一丝难以捉摸的温柔。
他轻轻动了动嘴唇，无声吐出两个字。
看口型，似乎是——
“保重。”
第五章 北境雪，赤血寒
永昌十四年冬，北境雪落如刀。
秦若棠率八千老弱行至雁门关外时，裤腿已结满冰碴，马蹄踏在积雪里，每一步都陷得深可见骨。
沿途收拢了三拨从孤城逃出来的残兵，个个面黄肌瘦，冻得连兵器都握不住。
那座困住父兄的“磐石城”，已被蛮族二十万大军围了整整四十天，粮道断绝，连战马都快被吃尽了。
“校尉，前面就是黑风口！蛮族的游骑常在这一带巡逻！”
斥候翻身下马，声音冻得发颤，“咱们粮草只剩三天的了，要是再遇袭……”
秦若棠勒住马缰，银甲上落满雪，唯有披风下那束紫瑛花，被她用锦缎裹着，还透着点鲜活的紫。
她抬眼望向前方，黑风口的风卷着雪沫，像无数把小刀子，能把人的骨头都刮透。
“弃粮。”
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北境的冰，“把所有粮草倒了，装雪。”
士兵们愣住了——没粮怎么活？
“蛮族游骑要的是粮，不是咱们这几千老弱。”
秦若棠拔出腰间长剑，剑刃映着雪光，亮得刺眼，“他们见粮车就会抢，咱们正好借这个空隙，绕去磐石城西侧的密道——那是我爹当年修的，只有秦家人才知道。”
“我已通知哥哥，让他派人前来取粮，现在跟随本小姐将这些贼子引开。”
她没说的是，密道窄，只能容单人过，且出口就在蛮族大营的侧后方。
这一去，九死一生。
当晚，黑风口果然起了骚动。蛮族游骑见了粮车，红着眼就冲上来抢，秦若棠率部借着雪幕掩护，悄无声息地绕进了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