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兵在屋里翻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后有人踹了踹床腿，骂了句 “空的，走了”，脚步声才渐渐远去。田尘趴在床底，直到听见院门外的皮靴声彻底消失，才敢慢慢爬出来。后背的泥土已经凉透，贴在衣服上，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却比第一世喝的那碗 “锁阴汤” 暖 —— 那碗汤是谢婉清的侍女端来的，说 “喝了这个，以后你的阴德就归小姐管了”，他那时候傻，真的喝了，后来才知道，那汤能把他的阴德牢牢锁在体内，等着谢婉清一点点抽走。
他走到窗边，撩起破旧的窗纸往外看。雾隐村还浸在晨雾里，青石板路上空无一人，只有村口的老槐树在雾里露出个模糊的轮廓。后山的方向传来几声鸟鸣，那是阴魂谷附近才有的灰雀，第一世他就是跟着那鸟鸣找到青娘的 —— 青娘倒在阴魂谷口的溪流边，九环锡杖断成了两截，身边躺着几具缠着玄色布条的尸体，是谢家私兵的装束。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去阴魂谷。
田尘把引魂铃塞进衣襟，贴着心口的位置，能感受到铃身的余温。又把青娘的通道图折好，塞进腰带里，再用粗布衫裹紧。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木屋，墙角还堆着青娘晒的草药，灶台上放着她没洗的陶碗，碗里还剩着点昨天的麦粥 —— 这些都是青娘存在过的痕迹，也是他两世为人里，唯一的温暖。
他推开屋门，沿着墙根往屋后走。屋后的小溪刚没过脚踝，溪水冰得他脚趾发麻，却比第一世跟着谢婉清走的路踏实。溪水边的苔藓上还留着私兵的脚印，他顺着通道图上标注的 “沿溪走”，往上游走，避开主干道，也避开阴魂谷的方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渐渐散了些，能看见前方的山路。田尘回头望了一眼雾隐村，那座破旧的木屋已经被晨雾遮住，只剩下个模糊的影子。引魂铃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目光。他摸了摸铃，心里默念：“青娘，我走了，我会守好阴德，活下去。”
阳光慢慢爬上山头，透过树叶洒在溪水上，泛着细碎的金光。田尘沿着山路往丰都的方向走，脚下的碎石硌得脚掌生疼，却比第一世跟着谢婉清走的任何一步都踏实。他知道，麒麟国的苦难还没结束，谢婉清的寻找或许也没停止，但这一世，他不再是那个等着被人拯救的底层走阴人，他有青娘的阴德，有通道图，有活下去的勇气 —— 这就够了。
山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田尘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丰都还在远方，但他知道，只要往前，就离雾隐村的阴影远一点，离谢婉清的掌控远一点，离那个被抽干阴德、死在柴房的自己，远一点。
第二章 流民区劫
丰都外围的流民区像一块泡发的霉饼，瘫在麒麟国都城的城墙根下。泥泞的道路被无数双脚踩得稀烂，混着枯草、馊饭和不知谁家丢弃的破棉絮，在暮春的暖阳里蒸腾出一股酸腐的气息，黏在人身上，洗都洗不掉。田尘裹紧身上的粗布衫，把引魂铃往衣襟里又塞了塞 —— 那铃身的淡金光晕虽被阴界障眼术压着，可在这满眼灰败的地方，哪怕一点微光都可能引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