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线初现
搬家公司的货车喷着黑烟开走了,留下我和一堆纸箱站在三号楼402室门口。楼道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气味,一种混合着陈年木料、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沉滞空气。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费了点劲才打开这扇漆皮有些剥落的暗红色防盗门。
正如中介所说,房子“有年代感,但收拾得挺干净”。干净得几乎没有人气儿。白墙略显灰黄,木质地板踩上去有轻微的嘎吱声,阳光透过沾着灰尘的玻璃窗,在空气中划出几道朦胧的光柱。客厅空旷,厨房狭小,卫生间的水龙头有点漏水,滴答、滴答,规律得让人心烦。
主卧最大的家具是一个深棕色的老式衣柜,几乎顶到天花板,样式古旧,门板上带着模糊的木纹和几道不起眼的划痕。它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樟木和旧布料混合的味道。我拉开柜门,里面空间倒是挺大,隔层上什么也没有。
当我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时,那团红线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不是日常缝纫用的那种红线,更鲜艳,更细腻,带着一种丝绸般的光泽,却又隐隐透出一股韧劲儿。它被绕成一个极其规整的圆球,每一圈都恰到好处,仿佛经过精心计算。球心插着一根铜针,针身细长,针尖在昏暗的抽屉内闪着一点幽冷的光,针尾雕刻的蝴蝶图案因为磨损而显得有些模糊。
“前房主留下的破烂吧。”我嘀咕了一句,顺手想把它扔进门口的垃圾袋。但手指触碰到那线团时,一种奇异的冰凉顺滑感传来,让我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轻。接着,我注意到衣柜内壁,正对着抽屉的上方,刻着几行竖排的小字:
“红线连缘,莫问吉凶
一针缝合,一针分离
慎之慎之”
字迹娟秀,刻得却很深,像是用了很大决心和力气。我用手指摸了摸那些刻痕,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这房子,这衣柜,这红线,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但想想比周边低一大截的租金,我还是把这点不适压了下去。或许只是个文艺前租客的无病呻吟。我把线团塞进床头柜抽屉,决定眼不见为净。
收拾工作持续到晚上。累得腰酸背痛,草草点了外卖,洗完澡就快十一点了。作为自由插画师,我的夜晚才刚开始。支起数位板,连接电脑,咖啡机发出沉闷的轰鸣,为我漫长的熬夜工作提供燃料。
工作到凌晨三点,正是万籁俱寂,精神开始恍惚的时刻。咖啡因的效果逐渐消退,眼皮发沉。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极其轻微的“笃”的一声。
很轻,很脆,像是小石子敲在木头上。
我瞬间清醒,竖起耳朵。一片寂静,只有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微弱嗡鸣。听错了?大概是楼上或隔壁的动静吧。
我晃了晃头,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线条。几分钟后,又是“笃”的一声。这次更清晰了,绝对来自卧室。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深更半夜,独居老房…各种社会新闻标题在脑海里飞窜。
我深吸一口气,从笔筒里抽出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攥紧,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门口,屏住呼吸,猛地按亮了顶灯。
灯光倾泻而下,房间里一切如常。床铺凌乱,衣柜紧闭,窗帘纹丝不动。我仔细检查了衣柜后面、窗台下面,甚至傻乎乎地看了一眼床底——什么都没有。我拉开床头柜抽屉,那团红线安安稳稳地待在角落里,铜针插在上面,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