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飘在天花板下方,俯视着躺在廉价出租屋地板上的自己。
林晓,三十二岁,死因:过度劳累导致的突发性脑梗。旁边散落着未完成的服装打样图纸、一沓家教备课笔记,还有半包吃剩的饼干。
真是一点都不体面。连死都死得这么仓促狼狈。
我的视线转向角落里蜷缩着的小小身影——五岁的小宝儿,我女儿,还在小床上熟睡,对妈妈的离世一无所知。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尽管我怀疑灵魂是否还有心脏。
是我太逞强。五年前和孙然分手后才发现怀孕,毅然决定生下来。做过家教,接过零散的设计单子,最近还在帮人跑腿代购,就为了付清这间老旧公寓的租金,让小宝儿能去好一点的幼儿园。
结果呢?把自己活活累死,留下她一个人。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无形的意识体。小宝儿醒来怎么办?哭喊着妈妈却得不到回应?她会害怕,会饿,直到有人发现这具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
就在我被这恐怖的想象折磨得几乎碎裂时,敲门声响了。
笃笃笃。
声音不大,但在凌晨五点的死寂里,显得格外突兀。
小宝儿翻了个身,没醒。
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房东?查电表的?我飘向门口,下意识地想透过猫眼去看——然后才想起,我已经死了,穿门而过成了我新获得的技能。
门外站着的人,让我凝固在半空中。
孙然。
不是五年前那个还需要我省钱给他买表演教材的青涩少年,而是如今横扫各大银幕、拿奖拿到手软、微博坐拥八千万粉丝的影帝孙然。高级定制的黑色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份经过岁月淬炼和顶级包装的巨星气场,隔着一道破门都清晰可辨。
他来这里干什么?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孙然又敲了敲门,这次稍重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林晓,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褪去了少年时的清亮,裹着一种疲惫的沙哑。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在他功成名就、星光熠熠的五年后,跑来我这个破旧的出租屋谈人生理想吗?
我内心疯狂吐槽,可惜他听不见。大哥,你来晚了,真的。早来半天,我大概还能挣扎着给你开个门,然后在你面前轰然倒地,说不定还能给你这影帝的职业生涯增添一点“前女友为我劳累至死”的悲情谈资。现在?只能请你欣赏一下女尸的日常生活了。
孙然等了几秒,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下一秒,我尸体旁边地板上的老旧诺基亚就顽强地亮屏震动起来,嗡嗡嗡地在地板上旋转,像垂死挣扎的甲虫。
这手机居然还有电?我死前忘了给它充电这回事,居然撑到了现在?
床上的小宝儿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声奶气地带着睡意喊:“妈妈……电话响……”
孙然显然听到了里面孩子的声音,他放在耳边的手机顿住了,脸上闪过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挂断电话。
小宝儿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妈妈,又喊了一声:“妈妈?”
她爬下小床,赤脚走到我身边,用小手指戳了戳我的脸。“妈妈,冷。地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