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李娟还是来了，她是来跟他离婚的。她看着秦明满身是伤、胡子拉碴的样子，眼里满是失望：“秦明，我等过你，可你一次次让我失望。浩浩需要一个正常的家，我不能再让他跟着你受苦了。”秦明看着离婚协议书，手抖得签不了字，他想求李娟再给一次机会，可话到嘴边，却只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离婚后，秦明搬离了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住进了城郊一个月租两百块的破旧出租屋。那屋子逼仄得只能放下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和一个掉漆的木桌，墙壁上布满了霉斑，一到下雨天就漏雨，地上总积着一层黏腻的水。他找了个在工地搬砖的活，包工头见他瘦得脱了形，还断过一根肋骨，本不想收，架不住他再三哀求，才勉强让他跟着干些轻活，每天给一百二十块钱。
第一天去工地，天还没亮秦明就起了床。他翻遍了行李箱，只找出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旧T恤和一条沾满水泥渍的裤子，鞋子还是离婚前穿旧的运动鞋，鞋底早就磨平了，走起路来总打滑。他揣着两个从路边摊买的凉馒头，步行一个多小时才到工地。工地上尘土飞扬，起重机的轰鸣声震得耳朵发疼，其他工人都光着膀子干活，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只有他穿着长袖T恤，显得格格不入。
“新来的？”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男人叫老周，是工地上的老工人，手上布满了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水泥。
秦明点点头，局促地把袖子往下拽了拽，遮住胳膊上被高利贷打的疤痕。
“跟我来吧，今天先帮着搬钢筋。”老周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堆得像小山似的钢筋，那些钢筋粗得需要两只手才能抱住，表面还沾着铁锈。
秦明咬咬牙，走上前弯下腰，双手紧紧攥住钢筋，刚一用力，肋下的旧伤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老周看出了他的异样，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受过伤？”
“没事，老毛病了。”秦明强忍着疼，把钢筋搬到指定的地方，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那天下来，秦明的胳膊又酸又肿，肋下的伤口像是要裂开一样，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晚上回到出租屋，他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倒在木板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灯泡发呆。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想起白天剩下的一个凉馒头，摸过来咬了一口，干硬的馒头渣刺得喉咙生疼，他就着自来水往下咽，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屏幕裂了一道长长的缝，还是离婚前被高利贷的人摔的。他翻到相册，里面还存着以前的照片：有他和李娟在菜摊前的合影，李娟穿着围裙，手里拿着西红柿，笑得眉眼弯弯；有浩浩第一次上小学的照片，浩浩背着新书包，站在学校门口，怯生生地拉着他的手；还有他赢了五十万那天，把钱铺在地上拍的照片，红彤彤的票子占满了整个屏幕。现在再看这些照片，每一张都像一把刀，扎得他心口发疼。
他想给浩浩打个电话，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还是没敢按下去。他怕听到浩浩的声音，怕浩浩问他“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做浩浩的爸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