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是他的仇人。
裴书谕闭上眼,胸口闷得发慌。
她一直以为,自己承受的已经够多。
为了家国,她放弃了女儿身应有的一切,活成了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剑。
可祁夜弦呢?
他亲眼目睹国破,亲耳听闻父亡,亲身经历母丧。
他所承受的,是比她更深重的,血淋淋的绝望。
她忽然很想去见他。
很想……跟他说些什么。
当她推开寝殿的门时,却看到祁夜弦已经醒了。
他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一株落尽了叶的梧桐,怔怔出神。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有劳殿下挂心,我死不了。”
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疏离的客气。
裴书谕走到床边,沉默地看着他。
她想说对不起,为了那场战争,为了他的国破家亡。
她想说我理解,为了他失去至亲的痛苦。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
“汤药,为何不喝?”
她指了指床头那碗已经冰凉的药。
祁夜弦的视线,落在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上,唇边勾起一抹嘲讽。
“殿下是怕我死了,没法向故安的那些降臣交代吗?”
“你!”
裴书谕被他话中的刺,激得心头火起。
“祁夜弦,你非要如此作贱自己吗?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以为你的那些旧部,会为你感到骄傲?”
“那殿下以为,我该如何?”
祁夜弦迎上她的视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感激涕零地喝下你的药,然后摇尾乞怜地活下去,做你大启朝的点缀,做你裴书谕的玩物吗?”
“玩物?”
裴书谕气极反笑。
“在你眼里,我费心救你,就是为了玩弄你?”
“不然呢?”
祁夜弦逼视着她。
“殿下敢说,你娶我,不是为了羞辱我,羞辱我故安吗?”
“你把我放在这废后所居的长信宫,不就是时时刻刻提醒我,我如今的身份,连一个真正的男人都不如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扎在裴书谕的心上。
原来,他什么都懂。
他不是看不透,只是不屑于说。
裴书谕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自以为是,在这一刻,被他撕得粉碎。
是的,她最初的目的,就是羞辱。
用一场不对等的婚姻,来磨灭他的傲骨,让他彻底臣服。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
“是。”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艰难。
“最初,是。”
祁夜弦显然没料到她会承认,微微一怔。
“但现在,不是了。”
裴书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