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只是把那片干荷叶小心地夹进了《诗经》里,恰好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那一页。
七月初,又下起了雨,比暮春时更急些,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李成正在给赵雅写笺,说自己新得了一方洮河砚,发墨极好,想着她临帖时或许能用。
刚把笺纸折好,就见母亲走进来,手里拿着件藕荷色的披风:“赵家小姐派人来说,她母亲身子不适,想请你过去看看。你父亲不在家,你去一趟也好。”
李成心里一动,放下笔接过披风:“伯母怎么了?”
“说是受了些风寒,不打紧,就是想让你去陪她说说话,赵家就她一个女儿,身边也没个能说上话的小辈。”母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去吧,路上小心些。”
他撑着伞往赵府去,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汇成水流顺着伞骨滑落。到了赵府,丫鬟引着他穿过回廊,远远就看见赵雅站在廊下等着,手里拿着件油纸包着的东西。
“李公子来了。”她见他进来,忙迎上前,把手里的油纸包递过来,“这是我前几日烘的陈皮,母亲说泡水喝能驱寒,公子拿去试试。”
油纸包上还带着她的体温,暖暖的。李成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脸上都有些发热。
“伯母怎么样了?”他定了定神,问道。
“已经睡下了,劳公子挂心。”赵雅引着他往客厅走,“外面雨大,公子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客厅里燃着淡淡的檀香,桌上摆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两人坐着,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汇成水流顺着瓦当往下淌,在阶前积成小小的水洼。
“那日送你的砚台,用着还好吗?”李成先开了口。
“很好,”赵雅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发墨确实快,我昨日临《多宝塔碑》,用它写,觉得笔都顺了许多。”
“那下次我再寻些好墨送你。”
“公子费心了。”
又是一阵沉默。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偶尔有风吹过,带来院角芭蕉叶上的雨声。李成看着她放在桌上的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健康的粉色。他忽然想起她书笺上的字迹,娟秀却不柔弱,带着股韧劲。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这一笑,倒把之前的拘谨笑散了。
“公子先说吧。”赵雅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李成清了清嗓子:“我是想说,七月初七……快到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脸颊发烫。赵雅的耳尖又红了,轻轻“嗯”了一声。
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廊下的积水里,亮闪闪的。丫鬟来说赵夫人醒了,李成起身告辞。走到门口,赵雅忽然叫住他:“李公子。”
他回过头,见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香囊,递过来:“这个……给你。驱虫的。”
香囊是淡青色的,绣着几株兰草,正是他院里种的那种。李成接过来,揣进怀里,只觉得那处暖暖的。“多谢赵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