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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牧心摸到画架上那道新划痕时,指尖的颜料差点蹭掉。画室的晨光刚漫过窗沿,把老槐树的影子投在画纸上,可那道指甲盖深的刻痕,像条黑虫爬在木头上,看得她后颈发紧。
“怎么了?”曲桐端着洗笔水进来,见她盯着画架发愣,顺着看过去,“这是……谁划的?”
画架是她们从美院附中搬来的老物件,三年前一起刷了白漆,苏牧心总说“这是咱仨的念想”——当年郝美丽总蹲在画架旁削铅笔,说“木头上的纹路得顺着摸才不扎手”。可现在,那道划痕横在“三人组”刻字的正上方,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漆,像是故意要盖掉旧痕迹。
“昨晚锁门了吗?”苏牧心指尖发颤。她们的画室在老巷深处,平时除了熟客,很少有人来。
“锁了。”曲桐放下水盆,蹲下身摸划痕,“这漆是新掉的,像是半夜弄的。”她忽然顿了顿,抬头看苏牧心,“你说……会不会是郝美丽?”
苏牧心心里咯噔一下。郝美丽上周刚从南方回来,带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说“辞职了,想跟你们一起干”。可这几天她总不对劲:前天苏牧心放在桌上的赭石颜料少了半管,昨天曲桐的画夹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今天又轮到画架。
“别瞎猜。”苏牧心移开目光,假装整理画笔,“她刚回来,可能是不小心碰的。”
话是这么说,可那天郝美丽站在画室门口,看着墙上她们仨当年的合照时,眼里的光很凉。她说“你们倒是过得好”,语气里的涩意,苏牧心当时没敢细想。
郝美丽来送午饭时,手里拎着个精致的食盒,笑盈盈的:“炖了排骨汤,给你们补补。”她把碗递过来,目光扫过画架,像没看见那道划痕似的,“牧心,你上周说要画老街的晨雾,我今早去拍了些照片,给你当素材。”
照片拍得很好,青石板路上的霜花、老门环上的铜绿,连屋檐下的冰凌都透着冷意。苏牧心翻到最后一张,忽然停住——是她们画室的后窗,玻璃上蒙着层水汽,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画架。拍摄时间显示是凌晨四点。
“你怎么去后窗了?”苏牧心抬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郝美丽舀汤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绕路走的,想看看你有没有早起画画。”她把汤碗推到苏牧心面前,“快喝,凉了就腥了。”
曲桐在旁边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汤碗往苏牧心那边挪了挪,手指悄悄按住她的手腕。苏牧心知道,曲桐也起疑了。
那天下午,苏牧心去老街买颜料,路过巷口的杂货铺,老板忽然叫住她:“苏丫头,你那个朋友,昨晚半夜来问我借过撬棍。”
“撬棍?”苏牧心愣住。
“是啊,”老板擦着柜台,“说行李箱锁坏了,要撬开拿东西。我觉得怪,没借她,她就走了,脸色不太好。”
苏牧心攥紧颜料管,指尖发白。郝美丽的行李箱早就打开了,里面装的是她的摄影器材,根本不用撬棍。那她借撬棍想干什么?
回到画室时,曲桐正蹲在地上捡碎玻璃。苏牧心放在窗台上的玻璃镇纸摔碎了,碎片散在画纸旁,差点划破她刚画好的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