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极致的惊惧和疑神疑鬼中缓慢爬行。任何一点声响——风声、虫鸣、甚至二叔公的咳嗽声——都能让我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晚上根本不敢合眼,一闭眼就是咿咿呀呀的唱腔和那只苍白干枯的手。
直到那天下午,村支书领着几个面生的人敲开了二叔公的门。一个是戴眼镜的文化局干部,另外两个穿着某网红直播平台的工作服,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老书记,这位是城里来的王干事,还有直播平台的李经理和小张。”村支书搓着手,介绍着,“他们是为了咱村西头那个老戏台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文化局的王干事推了推眼镜,文绉绉地开口:“我们查阅地方志,发现你们村这座戏台是很有价值的清代古建筑,只是年代久远,破损严重。平台这边呢,有意向做一个‘非遗焕新’的公益直播项目,出资修复戏台,恢复演出,传播传统文化……”
平台的那个李经理接过话头,笑容满面:“对对对!我们计划找专业剧团来唱一场,同时邀请几位头部主播联动直播,打造一个文化热点!秦先生,我们看过你之前……呃……比较另类的直播内容,热度很高啊!虽然那次信号故障中断了,但话题度爆表!我们希望你也能参与这次公益直播,就从你上次中断的地方开始,形成一个‘悬念揭开’的效果,怎么样?报酬丰厚!”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显然看中的不是我,而是我上次意外带来的恐怖流量和那个“青衣”神豪引发的争议。
我听得头皮发麻,浑身冰冷。
修复戏台?恢复演出?在那上面唱戏?!还要直播?!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知道那下面坐着什么样的“观众”!
“不行!绝对不行!”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尖利,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能修!更不能在那上面唱戏!会出事的!一定会出事的!”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诧异地看着我。
村支书的脸色有些尴尬,暗暗瞪了我一眼。
李经理脸上的笑容淡了点:“秦先生,你这是……有什么顾虑吗?我们是正规的公益项目,一切都会按照程序来。”
“那不是普通的戏台!那下面……那对面……”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想说出那晚的经历,想说出秦家老宅的门,想说出那只手,但话到嘴边,看着他们疑惑甚至带着点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又硬生生噎住了。
我说出来,谁会信?
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或者想炒作。
王干事皱起眉:“小秦同志,封建迷信要不得。古建筑保护是正经事。”
“不是迷信!是真的!你们相信我!”我急得满头大汗,徒劳地挥舞着手脚。
二叔公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娃吓着了。那地方……邪性。能不动,最好别动。”
但他的声音太微弱,很快被李经理热情洋溢的方案介绍淹没了。
最终,我还是被迫签了合同。一方面是平台施压和高额报酬的诱惑——我确实需要钱;另一方面,一种更深层的、病态的念头像毒草一样滋生出来:也许……也许修复了,阳光照进去了,唱上正经八百的戏了,就能压住那下面的东西?也许上次只是因为我擅自直播,触犯了某种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