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干系!
我不再犹豫,走到门口,用尽力气,“砰砰砰”地砸门。
“开门!婶子,你开门!”
门里传来老妇人愤怒的吼声:“滚!再不滚我放狗咬你了!”
“婶子!”我隔着门板大喊,“我是陈贵福!我是那个给李全打寿材的木匠!那三十块钱,就是因为那三十块钱,我们一家三口都快没命了!”
我把自己的遭遇,自己的病,妻儿的困境,一股脑地吼了出来。
我说得声嘶力竭,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门里的声音,停了。
过了许久,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一道缝。
老妇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露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解脱?
她终于颤抖着,把门完全打开了。
“你……进来说吧。”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霉味。
老妇人把我让到一张破旧的桌子旁,给我倒了碗水,然后就那么坐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她断断续续地,终于讲出了那桩被掩埋的往事。
原来,赵寡妇的亡夫李全,确实是个孤儿。
他从小流浪,是这个村里一个心善的瘸腿老头,也就是栓子的爷爷,看他可怜,把他捡了回来,当半个儿子养大。
李全长大后,不甘心在村里受穷,就出去闯荡,当了个小贩,但混得并不好,也很少回来。
李全客死异乡后,赵寡妇走投无路,抱着他的骨灰回到了这个小村子求助。
她说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下葬费还差三十块钱。
栓子的爷爷心善,听不得她哭得凄惨,就把自己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也是他东拼西凑,准备带孙子栓子去镇上看病的救命钱,全都给了赵寡妇。
整整三十块钱。
那是栓子的救命钱!
老妇人说,栓子从小身子就弱,前阵子得了一场重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爷爷就指望着用这三十块钱,去镇上请个好点的大夫,给孙子续命。
可钱给了赵寡妇,栓子的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雷给劈中了。
我少收的那三十块钱……
赵寡妇拿着从栓子爷爷那“借”来的三十块钱,正好填上了我少收的那个窟窿。
我的“善意”,成了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害了那个叫栓子的孩子!
我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里屋。
一股更浓的药味扑面而来。
昏暗的土炕上,躺着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男孩,他脸色蜡黄,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的脸,他的眉眼,竟和我梦里那个怨毒的孩童,一模一样!
“栓子……栓子他……”我声音发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妇人跟了进来,看着床上的孙子,泪流满面。
“钱给了出去,孩子的病就再也拖不起了……他爷爷又悔又急,气病交加,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栓子现在,就是吊着一口气,随时都可能……随时都可能……”
她再也说不下去,蹲在地上,发出了野兽哀鸣般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