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深不知处
省城到那个叫“青岩坳”的地方，像是一场穿越时空的旅程。
高铁转大巴，大巴转破旧的中巴，最后是陈浩背着沉重的行李，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走了近三个小时。
空气越来越清新，带着泥土、腐叶和不知名野花的混合气息，也带着一种原始的、隔绝于世的寂静。
手机信号在进入山谷后彻底消失，陈浩烦躁地按了几下，屏幕上那个绝望的“无服务”图标像是在嘲笑他的格格不入。
青岩坳名副其实。
村子依山而建，房屋大多是土坯或石头砌成，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或青石板。
炊烟袅袅，几声鸡鸣犬吠在山谷间回荡，显得格外空旷。
村民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皮肤黝黑粗糙，看到陈浩这个“城里来的大学生”，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拘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林秀的家在村子最深处，靠近一片茂密的竹林。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栅栏，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院子里用木槌捶打着晒干的草药。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裤，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和沾满泥土的脚踝。
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粗糙的木簪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陈浩一时有些失神。
没有城市的霓虹倒影，没有网络的纷繁信息，那双眼睛像山涧最清澈的泉水，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带着山野赋予的沉静和一丝面对陌生人的茫然。
她的脸庞轮廓清晰，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鼻梁挺直，嘴唇因为缺水有些干裂，但形状很好看。她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惊艳，却有一种未经雕琢的、蓬勃的生命力。
“你…你就是林秀？”陈浩的声音有些干涩，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面对这完全陌生环境的紧张交织在一起。
女孩放下木槌，有些局促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点了点头。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山里人特有的谨慎。
“我是陈浩，陈守正的孙子。”陈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尽管他心里充满了抗拒和一种荒谬感——爷爷的战友，一个素未谋面的山里老头，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女孩，就这样成了他必须履行的“约定”。
林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指了指屋内，示意陈浩进去。屋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草药和烟火混合的味道。
家具很少，一张木桌，几条长凳，一个土灶，一个大木箱，几乎就是全部。墙壁是裸露的泥土和石头，角落堆着一些农具和晒干的野菜。
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军人，笑得灿烂。
陈浩认得其中一个年轻的面孔，那是年轻时的爷爷。
林秀的爷爷，一个干瘦得像老藤条一样的老人，坐在灶边的矮凳上，浑浊的眼睛看着陈浩，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陈浩勉强能听懂大意，无非是感谢陈浩守信来了，交代他好好对待秀儿，说秀儿是个好姑娘，能吃苦，心眼实。
陈浩敷衍地点着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林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