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层的落地窗，是林嫣眼里“世界的尽头”。铅灰窗帘密不透风，偶漏的窄缝里，车流成模糊光点，行人如蚁。她赤脚踩过冰凉地板，丝质睡衣挡不住带腐叶味的冷风，却觉不出刺骨。
——活着，究竟是煎熬的执念，还是未被察觉的期待？
第一章 窗边的灰
下午四点，秋冬之交的天已经沉得很快，铅灰色的云压在城市上空，连带着林嫣房间里的光线也暗沉沉的，像蒙了一层洗不掉的灰。她没开灯，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到落地窗前，动作慢得像提线木偶。
睡衣是丝质的，很软，却挡不住从窗缝钻进来的风。那风带着楼下落叶腐烂的气息，刮在脚踝上，是刺骨的冷，可林嫣感觉不到。抑郁症缠上她的这些日子，感官像是被慢慢剥夺，快乐、悲伤、甚至疼痛，都变得模糊，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倦”，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望着窗外。二十层的高度，让楼下的车流变成了蠕动的光点，行人小得像蚂蚁。曾经，她还会趴在窗边数这些光点，猜那些蚂蚁一样的人要去哪里，可现在，只觉得一切都没意思。客厅里传来保姆轻手轻脚收拾的声音，厨房里飘来妈妈特意炖的燕窝甜香——家里人总以为，给她最好的物质，就能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可他们不知道，那些昂贵的衣裙、精致的点心，在她眼里和路边的石子没什么两样，都填不满心里那个空荡荡的洞。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是闺蜜发来的消息，说给她带了新出的限量版周边，是她曾经追了很久的偶像的同款。林嫣瞥了一眼，眼皮都懒得抬。曾经为了一张演唱会门票能熬夜排队，为了偶像的一句晚安能开心一整晚，可现在，那些热烈的喜欢像被潮水冲过的沙画，早没了痕迹。她甚至想不起那个偶像的名字，只记得那种“喜欢”的感觉，已经很久没在自己身上出现过了。
指尖抚上冰冷的玻璃，印出一片模糊的指纹。她试着踮了踮脚，想象自己像一片叶子一样落下去。会疼吗？也许吧。可比起现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活着”，疼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疼是具体的，不像现在，连“为什么不开心”都说不清，只知道自己像一艘破了洞的船，在无边无际的海里飘着，没有岸，也没有力气呼救。
窗帘被风吹得晃了晃，露出一小片灰蒙蒙的天。林嫣闭上眼，耳边的声音渐渐淡了——保姆的脚步声、厨房的炖盅响、手机的震动声，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她只想停下来，停下这种漫无目的的“活着”，停下心里那片挥之不去的灰。身体微微前倾，冰凉的玻璃贴着她的额头，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坠落时，风会怎样灌满她的衣袖。
她想在听一听从小一同长大闺蜜的声音，来为她们之间的友谊画上圆满句号，然后在结束这一切，也算是交代遗嘱吧。她想。
第二章 未掐灭的火苗
指尖悬在“拨打”键上很久，林嫣盯着屏幕里闺蜜的头像——那是她们去年在演唱会后台拍的合照，当时她还笑着比耶，眼里有光。现在想来，那光是偶像给的，也是那时的自己，还没被抑郁彻底掐灭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