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事件后的军营，气氛明显更加肃杀。巡逻的队伍增加了频次，士兵们眼神中的警惕也愈发浓重。沈哲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沉默的审视。
墨羽没有再出现，王主簿也绝口不提那晚之事，但沈哲能感觉到，盯着自己的眼睛变多了。他每日往返于账桌与废弃灶房之间，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针尖上。
然而，系统的催命符从不因人的恐惧而延迟。
【警告：资源优化任务（提炼）剩余时间不足。请宿主尽快提交一斤纯净盐。】
【重复警告：任务失败将引动微量天雷（电击惩戒）。】
沈哲看着灶房里那点可怜巴巴、仅够完成百分之十几进度的“改良粗盐”，头皮发麻。他根本不可能在期限内弄出一斤系统要求的“纯净盐”。
必须再次寻找漏洞！
就在他焦虑万分之际，转机以一种他绝未预料到的方式出现了。
这日午后，墨羽竟亲自来到了军需营，径直走到沈哲面前。
“沈先生，”墨羽的声音依旧冷硬，不带丝毫寒暄，“主公吩咐，军医营近日伤患增多，人手不足，且多有伤患因邪毒入体而亡。听闻你略通清创防毒之术，即日起，你每日抽两个时辰去军医营帮手。”
沈哲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萧彻的试探来了！因为那晚情急之下的“消毒”建议，终于引来了这无法回避的后续！军医营？那里无疑是比军需营更接近死亡、也更容易暴露的地方！
但他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是…小人遵命。”沈哲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惊惶。
军医营位于营地相对偏僻的一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脓臭味和草药味。痛苦的呻吟声和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条件极其简陋，伤兵们直接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几个年老的医官和学徒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
沈哲被带到一个老医官面前。老医官只是抬眼瞥了他一下，似乎早已得到吩咐，指了指一旁堆积如山的、需要换药的绷带和一小桶浑浊的清水，沙哑道：“先去把那些洗干净。”
没有欢迎，没有询问，直接就是最脏最累的活。
沈哲没有抱怨，沉默地走过去。他知道，在这里，任何异常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埋头清洗着那些沾满脓血和污物的布条，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看着老医官直接用那桶浑浊的水为伤兵清洗伤口，然后敷上草药；看着简陋的“手术”刀具只在衣角擦擦就用于下一个伤兵；看着因简单感染而高烧不退、最终悄无声息死去的年轻面孔…
作为一名现代人，他所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这是一种最直观、最残酷的关于“时代差距”的教育。
【新任务发布。】
【医疗优化任务：消毒（1/1）。】
【任务描述：利用系统提供的【高度酒精提纯法】，在此世界制作并推广使用至少一斤浓度为75%的消毒酒精。】
【任务奖励：系统能量200，【基础外科缝合术】知识碎片1。】
【任务失败惩罚：诱发宿主周围三米内恶性疫病感染源。】
沈哲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绷带掉回血水中。
酒精！高度酒精！这比盐更敏感！在古代，大量提炼高度酒精几乎等同于私自酿酒，是重罪！而且“推广使用”？这简直是要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失败的惩罚更是恶毒至极——让他成为瘟疫之源！
系统的恶意，几乎毫不掩饰了。
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萧彻的试探和系统的逼迫，在这一刻形成了致命的夹击，要将他彻底碾碎。
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走向那位刚给一名伤兵换完药的老医官。
“老先生，”沈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谦卑而好奇，“小人方才见您为那位军士清洗伤口，用的皆是清水。不知…不知若用烈酒擦拭，是否会更好些？小人曾听闻，烈酒似乎能…能杀灭一些邪毒？”
他再次祭出了“道听途说”的法宝，并将高度酒精降级为普通的“烈酒”。
老医官忙碌的手一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嗤笑一声，语气带着疲惫的不耐：“烈酒？营中烈酒本就稀缺，皆用于驱寒赏功，岂能如此浪费于擦拭伤口？况且，从未有此先例！莫要在此添乱，速去清洗！”
提议被断然拒绝。
沈哲碰了一鼻子灰，心沉了下去。果然，直接提议行不通。
但他没有放弃。接下来的时间，他一边干活，一边仔细观察。他发现军医营里并非完全没有酒，有一种味道刺鼻、品质极差的劣质酒头，通常用于给重伤员麻醉前擦拭身体或者给器械随便擦擦（几乎没什么效果）。
他也注意到，有些伤兵的伤口恶化速度相对较慢，经询问，得知他们受伤后曾用随身携带的、浓度稍高的私酒冲洗过伤口（尽管可能并非75%浓度）。
机会在于细节。
他没有再向医官提议，而是趁着帮忙给一个年轻伤兵换药时，低声对那惶恐的伤兵说：“军士，若日后受伤，身边若有烈酒，不妨忍痛冲洗一下伤口，或可…或可增加几分生机。”他说的极其隐晦，如同在传授什么保命的偏方。
他又在清洗器械时，“自作主张”地用了一点点那种劣质酒头，仔细擦拭其中几把最常用的刀具，然后对负责管理器械的学徒说：“我看这刀刃上似有锈迹，用酒擦擦或许能去腐防锈？”他将消毒的概念，偷换成了更易被接受的“防锈”。
这些举动细微、零散，几乎淹没在军医营的忙碌与混乱中。
【医疗优化任务（消毒）判定中…】
【检测到宿主行为对‘消毒理念’产生微弱正向影响。】
【判定：任务完成度：2%。】
【惩罚暂缓。】
又成功了2%！沈哲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警惕。他像是在刀锋上跳舞，每一次轻微的举动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并不知道，他这一切细微的、试图用本土方式影响和“优化”的行为，都被隐在暗处的眼睛，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
当晚，墨羽的例行汇报格外详细。
萧彻静静听着，当听到沈哲再次提出“烈酒”建议被拒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当听到沈哲转而向伤兵悄声建议、并用“防锈”为由擦拭刀具时，他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
“他在害怕。”萧彻淡淡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害怕展现出超越常人理解的能力。他在极力地将一切‘异常’，包装成看似合理的、微不足道的‘小技巧’。”
“他在隐藏真正的宝藏。”萧彻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锐利如刀，“军医营…看来是个好地方。继续让他待在那里。”
他要看看，在生死和痛苦的最前线，这个拼命隐藏自己的人，还能绷紧那根弦到几时。
那层看似牢固的伪装，正在压力下一点点变得透明。
而沈哲，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再次从系统和萧彻的双重威胁下，侥幸偷得了一日喘息。
但明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