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怀表与死亡
十月末的周五，老城区的梧桐叶落满青石巷，风里裹着点凉意。陈舟的“舟记修复铺”开在巷尾第三间，木质招牌被雨水浸得发乌，“修复”二字漆皮掉了大半，只剩右上角一点金粉——那是师傅老周在时，用细毛笔一点点补的。
陈舟正坐在靠窗的工作台前拆机械表芯，左手食指那道浅疤在阳光下格外明显。三年前师傅教他修古董座钟，他手抖，师傅伸手扶他的手，镊子却划到了两人，师傅的疤在掌心，他的在食指。师傅当时笑说“师徒疤，以后你就懂修表了”，可现在，只剩这道疤留着念想。
“陈师傅，这刻‘Lily’的表能修吗？”巷口传来个女声。陈舟抬头，把表芯放进绒布盒，语气没起伏：“带名字的旧物，不修。”女人愣了愣，嘀咕着走了。这规矩是他自己定的，从师傅老周三年前突然消失那天起。
工作台最下层的深棕色工具箱，是老周留下的。陈舟每天都擦一遍，里面的镊子、螺丝刀摆得齐整，唯独空着个笔槽——那是师傅放钢笔的地方，三年前师傅走后，笔就没了，槽里还留着淡淡的墨水印。箱子里多了本牛皮纸笔记本，第一页只写着两个字：“李曼”。
“小陈！小陈！”巷口的大嗓门撞进来，赵姨拉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快步走来。赵姨是隔壁便利店的，手里攥着袋瓜子，另一只手把男人往前推：“老城区也就你这儿懂修老怀表，王磊兄弟跑了三家店都没人接，我就给你领来了。”
被叫做王磊的男人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通红，眼下挂着重青，手里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攥得发紧。他递过盒子时手在抖：“陈师傅，您看看……这怀表，能修吗？”
陈舟打开盒子，冰凉的银质怀表躺在里面，表盘边缘的缠枝纹氧化发黑，表盖内侧赫然刻着“李曼”二字。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个字和师傅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带名字的，”他把盒子推回去，“不修。”
王磊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嗫嚅着：“这是我亡妻表姐林薇的遗物……我妻子去年走了，林薇姐也不在了，这是她们俩唯一的念想。”他突然抬头，声音发颤：“我听赵姨说您师傅是老周？三年前林薇姐找过他，他说要找银质机芯的特殊零件，让林薇姐等消息，结果没过多久就联系不上了——林薇姐死前还念叨，没修完的怀表是个遗憾。”
“老周”两个字像根针，扎得陈舟指尖发麻。他盯着怀表，想起那本笔记本，喉结动了动：“放下吧，三天后来取。”
王磊连声道谢，掏钱包要付定金，陈舟摆了摆手。等人走后，他把怀表放在灯下细看，拆到机芯时，指尖触到个凸起——机芯内侧刻着极小的数字：2019.11.05。
“小陈，渴不渴？我给你倒杯热水。”赵姨折回来，端着搪瓷杯的手有点抖。她往门口看了眼，声音压低：“昨天晚上我关店，看见个穿黑连帽衫的男人在你铺子门口转悠，问我认不认识老周。那人左边胳膊有疤，眼神冷得很，我后来越想越怕，特地来跟你说，你晚上关店早点。”
陈舟心里猛地一紧，指尖攥住工具箱边缘：“左臂有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