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启明星》
第一章：冬夜惊魂
北风如刀，割过1978年鲁东南农村的夜晚。县一中的女生宿舍里，十六岁的张玉珍蜷缩在硬板床上，薄被根本无法抵御十二月的严寒。她悄悄将几本课本塞进被窝，试图增添一丝暖意，却不小心碰醒了邻床的王玉凤。
“还没睡啊？”王玉凤睡眼惺忪地问，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张玉珍轻声应道：“就睡了。”她不敢说自己是因为冷得睡不着，更不敢说脑子里全是明天模拟考试的公式和课文。
宿舍是旧教室改造的，二十个女孩挤在通铺上，每人只有一臂宽的位置。窗户糊着报纸，仍挡不住寒风从缝隙钻入。屋顶一角漏着水，已凝结成冰柱。
张玉珍悄悄从枕下摸出半截蜡烛，犹豫片刻还是没舍得点燃。她闭眼默背政治题，手指在被子划着字形。这是父亲教她的方法——没钱买纸笔时，就以手为笔，以膝为纸。
“一定要考上大学”，这个念头撑着她度过无数寒夜。作为村里少数读高中的女孩，她知道自己是幸运的。父亲是村小学教师，坚持让三个孩子都读书，这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实属异类。
然而这份“幸运”如今压得她喘不过气。大哥恩州已是县农机站技术员，二哥恩国去年参军入伍，她是家里最后的希望。
夜更深了，宿舍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张玉珍却越来越清醒，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想起晚饭时只喝了一碗稀粥，此刻胃里空得发慌。家里带来的煎饼早已吃完，母亲说要送新粮来，却迟迟未见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阵眩晕。想起身喝口水，却发现四肢无力。黑暗中，屋顶的冰柱仿佛在旋转，越来越快...
“玉珍！玉珍你怎么了？”
恍惚中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声音却像隔了一层水。她感觉自己飘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坠落。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想到的是明天考试的第一道题还没背熟。
第二章：书斋童年
张玉珍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味儿和煤炉的烟尘气。她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灰白的天花板，糊着报纸的墙壁，还有母亲焦虑的脸。
“珍啊，你可算醒了！”王花朵粗糙的手抚上女儿的额头，眼里噙着泪花。
“娘，我这是...”张玉珍试图起身，却被一阵头晕逼回枕上。
“别动别动，你在卫生院呢。半夜里晕倒了，可把老师同学们吓坏了。”王花朵掖了掖被角，转身从布袋里掏出个铝饭盒，“饿了吧？娘给你熬了小米粥。”
饭盒打开的瞬间，米香四溢。张玉珍这才感到饥肠辘辘，就着母亲的手小口喝起来。温热的粥滑入胃中，她才慢慢回想起昨夜的事。
“耽误功课了...”她忽然着急起来，“今天还有模拟考...”
“考什么考！命都不要了？”门帘掀开，张丰收端着搪瓷缸走进来，眉头紧锁，“医生说你是营养不良加上劳累过度。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把饭钱省下来买书了？”
张玉珍垂下眼睛不敢答话。父亲虽然教书，但脾气如土地一样朴实刚硬，最不喜人耍小聪明。
果然，张丰收叹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大哥当年也没像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