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看到了它。
一枚小小的、银质的袖扣,样式很古典,上面有细微的划痕。
它不属于我。因为我从不穿需要袖扣的衬衫。
它就静静地躺在我的床头柜抽屉的最里面,压在一叠旧发票下面。
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缓慢爬升。
我捏起那枚袖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手指一颤。
它很干净,没有一点灰尘。是谁的?怎么进来的?
李哲。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那一丝不苟的衬衫袖扣。会是他的吗?
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攥住了我。这不是热情,这已经是入侵。无声的、无孔不入的入侵。
我必须出去透透气,必须找个人说说话,哪怕只是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疯了。
4
社区花园里有个小广场,零星有几个人。
一位老太太在长椅上喂鸽子,动作缓慢。
两个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低声交谈,表情严肃,偶尔同步地点点头。
我挑了个离他们不远的空椅子坐下,假装晒太阳,耳朵却竖得老高。
“……李太太真是心细,上次看我咳嗽,特意送了枇杷膏来。”
“是啊,李先生也是,我家电路跳闸,一个电话他就来帮忙看了……”
“住在这里真是我们的福气。”
他们的对话飘过来,内容全是赞美,语调却没有情感,就像……在背课文。
那喂鸽子的老太太转头朝我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让我瞬间想起李哲和张薇。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楼下,我烦躁地在信箱里翻捡着,忽然,一张对折的白色卡片掉了出来。
没有署名,没有抬头,只有一行字:
“社区联谊晚会,今晚七点,花园东侧凉亭。为您的新生活干杯。”
措辞礼貌,却像一道不容拒绝的命令。
胃里一阵翻滚。我不想参加任何见鬼的联谊晚会,尤其不想再看到那对模范夫妇。
犹豫再三,我决定去找早上便利店的那个年轻人。
他是唯一一个提到饼干时表情异样的人。
下午的便利店很清闲,进门时他正在刷手机,看到我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又是你。”他语气没什么变化,“需要什么?”
“聊聊。”我靠在收银台边,压低声音,“关于李哲和张薇。”
年轻人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终于正眼看向我。
他的眼神里有种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像是警惕。
“他们怎么了?”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你昨天说,每个新邻居都会收到饼干。”
“嗯哼。”
“他们还做什么?”
“帮忙啊。”
他耸耸肩,“倒垃圾,换灯泡,浇花……只要你需要,他们随时都在。”
他特别强调了“随时”两个字。
“有没有人……收到饼干后……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我追问。
年轻人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更低了:“有个老头,住4栋的,特别喜欢他们送的曲奇,吃了不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后来……他变得特别‘听话’,见到人就夸李先生李太太是活菩萨。再后来,就搬去跟他‘女儿’住了。”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谁知道呢?也许真是女儿接他去享福了。”
我们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