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的磷火
老李的手电光柱在墓碑间扫过，光束里浮着细碎的尘埃，像被惊扰的萤火虫。凌晨一点，墓园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松树枝桠在风里摩擦的声响，沙沙的，像有人在背后用指甲刮擦布料。
他守这片墓园快十年了。最初是为了生计 —— 儿子在城里读大学，学费和房租压得他喘不过气，墓园守夜人的薪水不高，却管吃管住，还能避开人多的地方。老李本就不爱说话，白天在宿舍补觉，晚上提着手电巡逻，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这份孤独。
墓园在城西北的山脚下，占地不大，却埋着不少人。最老的墓碑是民国时期的，碑上的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 “爱妻”“幼子” 之类的字眼。新墓区的墓碑光鲜些，有的还摆着新鲜的水果和鲜花，塑料花圈在夜里泛着冷白的光，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老李的巡逻路线是固定的：从值班室出发，绕新墓区走一圈，再往老墓区深处去，最后回到值班室。十年了，每一块墓碑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楚，哪块碑前常有人来送花，哪块碑的主人是个孩子，他都了然于心。
可最近半个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上周三。那天夜里下着小雨，手电的光束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折射出碎光。走到老墓区第三排时，老李突然看见远处有一点光亮，在墓园最深处，像是有人点了一支蜡烛。
他当时以为是眼花了。老墓区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更别说半夜。而且那片地方埋的都是几十年前的人，墓碑大多倾颓，荒草长得比人还高。老李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光亮又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漆黑，像是被夜色吞了进去。
“老糊涂了。” 他骂了自己一句，加快脚步往回走。那天夜里，他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时，却只有摇曳的树影。
第二天，老李在值班室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旧笔记本。本子是前任守夜人留下的，封面已经泛黄，里面记着一些巡逻时的琐事，比如 “今日新墓区 3 排 5 号摆了菊花”“老墓区 1 排 2 号碑石松动”。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写的人手在抖：
“夜里别往老墓区深处去，有光。” “听到哭声别回头，那不是人。” “鲜花会不见，换成符号，快跑。”
老李的手指顿在纸上，指腹摩挲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前任守夜人姓王，听说在这儿干了五年，后来突然辞职，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当时老李只当是老王胆子小，现在想来，或许不是胆小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老李每晚都能看到那点光亮。有时在老墓区深处，有时在新墓区的角落，像一颗漂浮的磷火，明明灭灭。他试过朝着光亮跑过去，可每次快靠近时，光亮就会消失，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霉味，像是潮湿的泥土里混着腐烂的树叶。
更诡异的是那些鲜花。新墓区有块墓碑，主人是个刚去世半年的小姑娘，她妈妈每天都会来送一束向日葵，放在碑前的石台上。可从上周开始，向日葵总会在夜里消失，第二天早上，石台上会多一个奇怪的符号 —— 用红色的颜料画的，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 “人” 字，下面还拖着一条长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