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了电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路灯照进房间,在墙上投下树影,晃来晃去,像极了傍晚在湖边看到的那道白色身影。他摸出口袋里的银簪,放在枕头边,寒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呼吸,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评剧唱段,调子很熟,像是《杜十娘》里的“十娘啊,手扶着栏杆思往事……”
第二天一早,林野揣着银簪去了石门市档案馆。档案馆在老城区,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的石狮子比平安公园的小一圈,眼神却更凶。接待他的是个戴眼镜的老太太,听他说要查民国时期平安公园附近的资料,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登记簿:“先登记,民国的资料在三楼,微缩件,自己找。”
三楼的阅览室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和翻页的声音。林野在微缩件阅读机前坐了整整一上午,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发麻,终于在1943年的《石门日报》微缩件里找到了一条不起眼的新闻:“绸缎庄苏氏女婉娘,于七月初七投湖自尽,其宅后园湖荡已派人看守,禁止闲人靠近……”
新闻很短,只有寥寥几行,没提原因,也没提家人的反应。林野不甘心,继续往前翻,在同年八月的社会版角落里,找到了另一条消息:“戏班武生李某,于上月失踪,其同门称其曾与苏氏女有染,疑遭报复……”
“小伙子,你查这些干啥?”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林野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应该是档案馆的管理员。“我……我是做历史研究的,想了解一下老石门的故事。”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老人笑了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压低声音说:“我在这儿干了三十年,这事儿听过点传言。那绸缎庄老板叫苏宏远,当年是石门的有钱人,他女儿婉娘跟戏班的武生李青崖好上了,苏宏远不同意,派人把李青崖打了一顿,听说腿都打断了,后来李青崖就不见了。婉娘知道后,就跳了自家花园的湖。”
“那花园后来是不是改成了平安公园?”林野追问。
老人点点头,喝了口茶,眼神飘向窗外:“上世纪九十年代公园扩建,工人在西南角挖湖的时候,挖出过一具棺木,里面是个女的,穿的旗袍还是民国样式的,手里攥着枚银簪,跟你刚才看的新闻里的婉娘对上了。”
“那棺木后来去哪了?”
“不知道。”老人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当时是半夜挖出来的,来了辆面包车,把棺木拉走了,工人都被警告不许说出去。我也是听当年负责登记的同事说的,那同事去年去世了,这事儿就没人再提了。”
林野的心沉了一下,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簪,突然觉得那股寒意又回来了。离开档案馆时,老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小伙子,有些事,知道得越多,麻烦越多,别太较真。”
他没回头,快步走出档案馆,阳光照在身上,却觉得浑身发冷。手机响了,是朋友赵鹏打来的,赵鹏是学地质勘探的,手里有探测仪。“喂,林野,你让我查的平安公园西南角湖底,我看了卫星图,那片区域的地质结构有点奇怪,像是有人工填埋的痕迹,要不要我带设备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