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月惊眠
凌晨三点十七分,林薇在一阵尖锐得好似要刺穿耳膜的耳鸣中猛然惊醒。
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月光如揉碎的锡箔,透过厚重的深色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块冰冷而孤寂的光斑。她大口喘着气,试图驱散肺叶里梦魇的残余,指尖触到湿透冰凉的真丝枕套时,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那是梦境残酷馈赠的残留:浓重的、带着金属腥气的铁锈味,混合着某种腐烂水果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这股气味真实得可怕,缠绕在她的鼻腔和喉咙深处,让她止不住地一阵阵颤抖,胃里翻江倒海。
她紧紧闭上眼,试图平复呼吸,但那屠宰场的画面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在黑暗的视野里:沾满污秽、裂缝纵横的水泥地,地缝里嵌着发黑发硬、年代久远的血垢。头顶,巨大而锈迹斑斑的铁钩空荡荡地悬挂着,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缓慢摇晃,发出单调而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耐心地磨着利齿。最可怕的,是脚边那一滩黏稠、暗红、尚且冒着微弱热气的液体,它如同拥有生命般,正顺着地面复杂的纹路蜿蜒爬行,冰冷而滑腻地渗进她的鞋缝,贴上她的脚踝皮肤……
然后是他。那个穿着洗得发白、肩线甚至有些脱线的旧蓝色卫衣的男生。他背对着她,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单薄而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片巨大的血腥吞噬。
冷汗再次涔涔冒出,林薇猛地睁开双眼,挣脱那画面的钳制。卧室里寂静无声,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阴影,却无法彻底照亮她心底的寒意。她抱紧双膝,将脸埋进去,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但指尖依旧冰凉,那股铁锈与腐甜交织的气味,似乎仍顽固地停留在空气里,萦绕不散。
这个梦,真实得超乎寻常。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用刻刀深深凿进她的脑海,而非虚幻的睡眠产物。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脚下那液体温热黏腻的触感,以及铁钩摇晃时带起的、拂过她脸颊的冰冷气流。
2 夜魇轮回
无眠到天明,接下来的三十七个夜晚,林薇再未能享有过一个完整的,无梦的安眠。
睡眠从慰藉变成了需要严阵以待的刑罚。每当夜幕如同墨汁般倾泻而下,她便如同受惊的困兽,蜷缩进卧室最远离窗户的角落。厚重的窗帘被她拉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地隔绝了外界任何一丝可能窥探的光线。那盏小巧的床头灯则被她调到最亮,彻夜通明,试图用这微弱的人造光芒构建起一道徒劳的屏障,抵御那无孔不入的黑暗与随之而来的梦魇。
但无论她如何抵抗,如何拖延入睡的时间,那个特定的梦境总会如期而至,精准得如同最冷酷的召唤。每次都是完全相同、分秒不差的开端——先是那阵尖锐到几乎撕裂神经的耳鸣,将她强行拖入昏沉;然后是眼前浮现的、如破碎锡箔般冰冷的月光;接着,场景转换,阴森破败的屠宰场、蓝色卫衣的男生、骤然出现的黑衣人,以及那场最终血肉横飞、超越认知的可怖变异,便一幕幕上演,不容拒绝。